第0393章 天子后手

    宋典立刻派出诸多的黄门,召集群臣参与朝议。
    王符,邢子昂等在外的大臣也纷纷归来,曹操,袁绍,刘备,袁术等人因政务无法归来,只能在各自的地区,朝着雒阳的方向大拜,恭送天子。
    大臣们聚集到了大殿里,所有人都是低着头,没有一个人言语,大殿里格外的寂静,就连王符,也是闭着眼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太子匆忙的从侧门走了进来,坐在了上位,即使还没有举行登基大殿,可他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如今天子不在,他实质上已经是大汉帝国的皇帝了。
    王符下意识的起身,率百官拜见。
    “拜见陛...陛下....”
    王符神色很是落寞,小胖子坐在上位,俯视着下方群臣,不知为何,心里竟起了一些波澜,看着大臣们那恭敬的眼神,他隐约有些不适,坐立不安,他想着天子...想着大行皇帝的模样,挥了挥手,说道:“诸君请坐...”
    “大行皇帝驾崩,朕心甚痛,天下哀痛....”小胖子说了两句,又忍不住流泪,他说道:“朕令,发诏天下,令大汉子民,为大行皇帝服丧三日!”,先前百姓服丧都是自发的行为,如今是属于庙堂性质的,皇帝驾崩,以日为年,百姓服丧三日,皇室服丧二十七日。
    这乃是大汉最为仁慈的孝文皇帝所令,他害怕服丧多日,会耽误农事,耽误国事,故而如此下诏。
    “遵旨!”
    “大鸿胪曹公何在?”
    “臣在。”曹嵩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小胖子问道:“登基之事,定于何日?”
    曹嵩说道:“陛下,二月二十一日,大吉,理应举办登基之诸事。”
    “善,便这般定下!”
    “遵旨。”曹嵩缓缓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司徒王符何在?”
    “臣在...”
    “大行皇帝之庙号谥号,可曾定下...”小胖子疑惑的询问道,王符想了想,说道:“群臣还未曾定下,只有,有臣子言,孝桓皇帝便予庙号,二世再予,或有不妥...”
    小胖子猛地站了起来,愤怒的咆哮道:“尔等莫不以为先帝不足以奉宗庙?”,群臣惶恐,连忙起身,拜道:“吾等不敢!”
    “我父若无庙号,那朕便给你们谥号!”
    “先帝不世之明君...陛下勿要担忧...”
    小胖子肃穆的看着他们,态度又渐渐变得温和起来,说道:“朝中公卿,全然都是大行皇帝之心腹,朕视为长者也,还望诸公能不留余力,共治大汉!”,他说着,起身,朝着周围的公卿们一拜,百官不敢受,再次回拜。
    “另外,便是皇陵之事...”
    小胖子哀叹了一声,他看向了王符,说道:“此事,也要劳烦王司徒了...”
    朝议开始许久之后,小胖子方才习惯了坐在上位的感觉,只是,他还是年少,行事虽有先帝之风,却有些焦躁,少了先帝那般的威仪,先帝那眼神,一眼便能吓住一群三公九卿,小胖子便做不到了,他更多还是要靠着恐吓与咆哮来镇住他们。
    不过,他毕竟还年少,这样也是很不错的,起码,他有那个胆魄,直接坐在了上位,都没有半点的迟疑与思索,这一点,已经让很多的大臣们心里敬服,不过,这又是一个治公羊的天子,唉,群臣看着上位的天子,不知为何,大行皇帝就好似在盯着他们一般,心里紧绷着。
    天子就这般离去了?
    群臣谁都不敢相信,就连如今坐在上位的小胖子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在到来之前,想好了很多的措辞,想好了很多的言语,可是,当他坐在这上位的时候,他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原先想好的那些全部都被他所遗忘了,到了这时,他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朝议里竟然变得格外寂静。
    群臣之中,袁逢缓缓抬起头,他双眼红肿,神色与其余老臣一般,都是极为的落寞,他瞧瞧看向了百官之列,张郃低着头,就坐在百官之中,因他官职特殊,大臣们也不爱理会他,因此他就隐藏在百官之中,丝毫不被众人所察觉,他将头低的很深,是那么的低调。
    袁逢心里一颤,他想起了那日,天子私自召见他时,对他的吩咐。
    “初次朝议,若是张郃抬首挺胸,昂然面对新君,袁公便不必行事....”
    “若是他低头不语,欲躲避群臣,便请袁公与诸大臣上奏新君,请杀张郃....”
    袁逢看了看周围的几人,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他拱起手,大拜,说道:“陛下,大行皇帝逝世,天下悲痛,唯有一人,听闻甚是欢乐,与家中设宴,饮酒不辍,还望陛下杀之!”
    小胖子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险些从位子上跳了起来,他问道:“此人是谁???”
    “乃是直指绣衣使者张郃!”
    张郃一惊,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着袁逢大骂道:“你这老贼,为何血口喷人,我一直操劳悼事,三四日未曾归于家中,你欲何为???”
    小胖子也不太敢相信,张郃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袁逢,群臣看到袁逢想要铲除张郃,心里极为的欢喜,连忙一一出面,迎合袁逢,指责张郃之行为,张郃面色涨红,心里哪能不知,这是因为自己长期为天子手中刀,如今天子不在,他们便想要杀了自己啊!
    他百口难辩,根本抵不过这些能言善辩的大臣们,焦急的看着周围。
    蔡邕更是呆愣住了,因为他记得,不久前天子曾经托付了他几句不清不楚的言语。
    “下次朝议,百官若是请杀张郃,你便护住他,请日后再议....再告诉太子,杀他朕之令,保他朕之令...绣衣使者,不可不握与天子之手...”
    此刻,蔡邕心里恍然大悟,更多的还是有些惶恐,天子这是早已想到自己逝世之后的事情,并且为了帮太子收复张郃而留下了后手???何等人杰,死后还能将群臣玩弄于手掌之中???
    蔡邕连忙上拜,说道:“陛下,大行皇帝驾崩未久,见血不吉...张君又深的大行皇帝之亲睐,望陛下能够日后再议此事....”
    小胖子心里大喜,还是老丈人向着自己啊,他便以此为托辞,拒绝了朝中大臣们的弹劾。
    张郃有些惊恐,浑身颤抖着,今日,自己竟险些死在了百官之手,不行,必须要令天子看到绣衣使者的用处,自己才能保得住自己,他急忙看向了天子,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朝议结束之后,蔡邕便跟到了太子的身边,低声说道:“大行皇帝曾令臣将一言传达与陛下...杀张郃朕之令,保张郃亦朕之令,绣衣使者,不可不握与天子之手....”
    恍若一道惊雷在天子的脑海里闪烁而过,他瞪大了眼睛,点点头,说道:“朕知道了...”
    刚刚返回东宫不久,宋典便前来禀告,言之张郃前来。
    小胖子点了点头,张郃有些惊慌的走了进来,拜在了天子的面前,口称陛下。
    “张君?可有什么要事??”
    “陛下,绣衣使者向来乃是听从陛下亲自调遣,故而前来与陛下听令!”张郃急忙说道。
    “哈哈哈,张君前些日子不曾来,今日却又匆忙前来,这是为何?”
    小胖子冷笑着,缓缓靠近张郃,有些冷酷的问道。
    “陛下...臣本想...陛下登基之后,再来拜见...陛下恕罪,还望陛下恕罪啊!”张郃今日是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险境,大臣们恨死了自己,竟以子虚乌有之事来陷害,他知道,这么多大臣联合起来要弹劾自己,没有先帝坐镇,自己是根本无法自保的!
    所幸,小胖子也没有再挖苦他,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张君啊,你不必担忧,阿父将你为心腹,朕亦然,朕知你与百官不和,你不必担忧,只要你以待先帝来待朕,百官绝不能害你....”
    “多谢陛下!臣愿效死!”
    张郃走出了皇宫,双腿还是隐约有些颤抖,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百官对如此迅速的发难,按理说,自己在这段时日里,这般低调行事,百官不该盯上自己啊,虽搞不懂,可心里还是庆幸,陛下没有怪罪自己,自己依旧还是为陛下效劳,百官也奈何不了自己了。
    小胖子坐在东宫里,手持天书,摇着头,心里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阿父啊....朕与你之间,差距便如此之大么?
    黄门在整理厚德殿的时候,发现了三份天子遗属,都是密封起来的,不过,有一封之上,却是写着一个贰,其下还有一行小字,“不可视”,规规矩矩的,出于天子之笔墨,宋典急忙将这些书信递交给了小胖子,小胖子进了书房,遣退了众人,这才慢慢看了下去。
    他没有打开那封写着贰的书信,反而是打开了其余两封。
    其一乃是一封委任之诏,简简单单的,是一封天子诏令,并且是册封之诏令,诏令上是对宫中黄门的册封,是对宋典的册封,在临走之前,天子似乎也没有忘了这位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阉人,册封了他为侯,并且要天子好生对待他,让他安养晚年。
    小胖子有些不明白,只是简简单单对宋典的册封,为何要弄得如此私密呢?
    而令一封,则是写给他自己的,上头就是简单的说了,在自己逝世之后,不可厚葬,俭约的将自己下葬便好,万万不可厚葬,否则他心不安,小胖子哀叹了一声,他知道,阿父是很勤俭的,可是就要这般将阿父简葬,他又有些不忍,在书信的最后,天子忽又写道:
    “朕下葬一月之后,再开“贰”信,以朕所书写之诏行事,新君不可违背!!!!”
    小胖子皱了皱眉头,按捺住心里的好奇,还是没有打开第二封书信。
    从这之后,大臣们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商定庙号谥号,乃至为新君登基所做准备,还要商议出新的年号,百官们极为的忙碌,小胖子就整日守在天子面前,他需要守孝二十七日,不得离开,在这期间,他任命荀彧为议郎,又将荀攸直接提拔到了太史令的位子上。
    袁术则是拜为县侯,马均也被他提拔为司空长史。
    他开始安插自己的亲信了,这是历代的规矩,百官自然也无法反对,只能接受。
    在守孝期即将过去的时候,宋典忽然递给了他一份书信,这封书信乃是天子给予宋典的,让宋典亲自交给小胖子,小胖子有些疑惑的从宋典的手里接过了书信,当着他的面打开,这的确是天子亲自所书写的没错,这也是一封册封书信,写着的是天子对宋典的册封。
    与天子先前留下的书信一般无二。
    只有一点不同,那边是将宋典拜为乡侯的位置上,换成了拜为中常侍,甚至中常侍这几个字略有些不同,有些粗糙,仔细看去,与周围的字体格格不入,天子大怒,猛地将书信丢在了宋典的面前,宋典心里疑惑,低头看了几眼,天子冷笑着,问道:“宋公,这书信上写的什么?”
    “国家,奴婢不识字....”
    “欺君何罪也?!”
    宋典跪倒在了小胖子的面前,哭着,说道:“国家,奴婢真的不认字啊!”
    “朕来告诉你,这封书信,乃是阿父,令朕提拔你为中常侍!”
    宋典大吃一惊,摇着头,说道:“奴婢绝不敢奢望....”
    “你当然不敢,别说阿父早已废除了中常侍,何况,他还留下一封书信,与你这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便是拜你为乡侯,不过,呵呵呵,你这拜为中常侍几字,不太像是大行皇帝之笔墨啊....”
    宋典瞪大了眼睛,哭诉道:“国家,奴婢不敢改天子诏,国家将此信交于奴婢之后,奴婢从未打开,从未看过啊...奴婢冤枉啊....”
    “来人,将这擅改天子诏的贼子拿下,带与绣衣使者府!!!”
    小胖子愤怒的叫道,顿时便有宿卫上前,押着他便往外走,宋典高呼冤枉,天子忽然想起,这份书信上,少了一些字,又拿出书信对比之后,方才发现,令他归家,安养晚年几个字,在宋典所交的诏令上是没有的,小胖子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挥了挥手,让宿卫停下。
    “罢了,你也陪伴了我阿父数十年,你便就此返回家乡,安养晚年罢,朕会给予你些钱财,不会让你遭受苦楚.....”
    “多谢国家....多谢国家....”
    宋典哭着,被宿卫拉出了皇宫,离开了他生活了二十年,最为熟悉的地方。
    看着他离开,天子手持两份诏令,忽然冷吸了一口气。
    “阿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