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迎春与司棋

    第396章 迎春与司棋
    不提贾琏如何招待孙绍祖,共商“发财”大计。
    却说贾珩,及至傍晚时分,春日一道道金色夕阳斜落在青石板上,贾珩与秦可卿乘上一辆马车,在婆子、小厮的扈从下,驶过神京城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街道。
    车厢中,红裙金钗的少女,膝上盖着一双芙蓉彩绣团纹被子保暖,将美丽螓首靠在贾珩肩上,柔声道:“夫君,似有心事?”
    贾珩转头看向秦可卿,温声道:“没什么。”
    刚才他借助与秦业一同饮酒之机,旁敲侧击着可卿的身世,但不得不说秦业口风甚言,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愈是如此,愈是有着猫腻。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算可卿是废太子之女,似乎也不能如何,因为不是男子,天子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女子,甚至还会封为公主,以示皇室气度以及自身得位之正。”贾珩思量着。
    这般一想,倒也不再纠结。
    秦可卿轻声道:“夫君下次少饮一些酒,多饮伤身。”
    贾珩笑了笑,抓住玉人的柔荑,轻声道:“岳丈高兴,陪着喝了几杯,不妨事的。”
    秦可卿轻声道:“夫君,方才爹爹说,想要抱孙子,咱们什么时候……”
    贾珩笑了笑,道:“再等等吧。”
    如果两三年未有所出,那么对可卿的压力几乎是可以想见的。
    但这时代,生孩子对女人而言就是一道鬼门关,可卿身形虽不至纤巧明丽,但他还有些不放心。
    秦可卿轻轻“嗯”了一声,抿了抿丹唇,美眸低垂,倒是被贾珩腰间的香囊吸引,伸手拿起在掌中把玩,美眸在“珩”字上停留了下,轻笑道:“这是晴雯给夫君绣的?针脚细密,用料考究,嗯,这纹是凤凰与玉龙,这妮子倒是巧思。”
    贾珩面色顿了顿,不置可否,却不好说这是宝钗的手笔,但也没应着。
    秦可卿妍美玉容上,笑意莫名:“夫君平时戴的汗巾子、香囊,有这么个心灵手巧的操持着,倒不需我忙了。”
    贾珩道:“你若给我绣,我也很喜欢的。”
    秦可卿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这段时间也没闲着,绣了一些小孩儿的鞋帽、衣裳什么的。”
    贾珩闻言,一时无语,搂过少女,在自己怀中,附耳道:“你说你,才多大一点儿,想孩子都快想魔怔了,这……也不怕饿着孩子。”
    说着,探入衣襟。
    秦可卿白腻脸蛋儿嫣红一片,也不推拒,靠在少年的怀里,只觉娇躯滚烫,琼鼻腻哼一声:“夫君若不和孩子抢,就饿不着孩子的。”
    贾珩怔了下,手下一顿,不由失笑道:“这些疯话,伱和谁学的?”
    秦可卿玉容也有几分羞红,低声说着一个名字。
    贾珩眸光闪了闪,面色顿了下,轻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平时私下还说这个,回头儿,我需得说说她了。”
    尤三姐,这个女司机都快带坏他家可卿了。
    秦可卿嫣然一笑,轻声道:“夫君,要不过了年,纳了三姐?”
    尤氏姐妹,尤二姐不去说,并不怎么表露心思,但尤三姐,秦可卿早将尤三姐的心思收入眼底。
    贾珩诧异看向秦可卿,道:“你过门没多久,就张罗着为丈夫纳妾?”
    秦可卿扬起桃蕊的脸蛋儿,道:“我瞧着三姐是个好的啊,颜色又艳,心眼儿又好。”
    她不好说,多了尤氏姐妹,更能拴住自家男人,原本是想着让宝珠、瑞珠侍奉着眼前人,但那两个丫头,都有些腼腆。
    这也是一些大家小姐带陪嫁丫鬟的用意,在自己不方便时,或者为了讨男主人欢喜,就让丫鬟通房。
    贾珩失笑道:“好了,你别做这保媒拉纤的事儿了。”
    秦可卿螓首点了点。
    及至傍晚,夫妻二人返回了宁国府,进入庭院中。
    贾珩让可卿先回房中歇息,自己则沐浴而罢,换了一身圆领长衫,在内书房坐定下来,书写三国话本第二部的后面十回。
    先前,因为咸宁公主催稿之故,就写了五回,离付梓出版还差上十回,他打算尽快写完。
    写了一会儿,晴雯扭着水蛇腰,一摇一摆走到近前,掌着灯火,轻声道:“公子,大姑娘、三姑娘和林姑娘,她们过来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道:“让她们过来。”
    晴雯应了一声,折身去了,不多时,伴随着环佩叮当之音响起,三个环肥燕瘦、衣衫鲜丽的女子,从外间联袂而来。
    探春笑道:“珩哥哥,在做什么呢?”
    说着,状极自然地来到贾珩身旁,看向书案一角的书稿,惊喜道:“珩哥哥在写三国话本第二部了?”
    黛玉与元春二人也款步近前,立身在红木书案畔,带起一阵沁人心脾的馥郁芬芳,几个少女身上的薰香还不大相同。
    黛玉似是用香料加着兰草,素雅幽宁,而元春则是以牡丹掺着香料,馨香典雅,探春则是玫瑰香料,郁郁热烈。
    元春小巧琼鼻耸动了下,柔婉如水的目光,落在少年泛着酡红的脸颊上,俏声问道:“珩弟,你喝酒啦?”
    雪颜玉肤的少女,声音清泠悦耳,潺潺如水,额头刘海儿下的丰润脸庞上带着几分关切。
    贾珩目光失神了下,轻笑道:“与可卿回娘家,陪着老丈人饮了两盅,大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边儿,没去走亲戚?”
    元春美眸犹似凝露,那张丰美脸颊上笑意微微,轻声道:“走了的,才没回来多久。”
    贾珩转眸看向探春,问道:“三妹妹呢?”
    探春将心神从手中的书稿中抽离,看着那神情温煦的少年,轻笑道:“我和大姐姐一同去的舅舅家,现在才回来。
    垂下螓首,迟疑了下,轻声道:“珩哥哥,姨娘想请你一个东道儿,就让我来邀你过去。”
    贾珩笑了笑,道:“环哥儿回来了吧?”
    当初,贾环曾被他借天子剑教导,而后送到了讲武堂跟着京营将校学武,尚不知怎么样了,如今去看看也好。
    探春道:“珩哥哥,过年一直在家的,姨娘说要谢谢珩哥哥。”
    其实,还是贾珩封爵一事以及庶族在军中举为将校一事,落在赵姨娘耳中,让这位原著中作妖不停的女子动了一些心思。
    元春笑了笑,轻声道:“珩弟,方才碰到珠大嫂子,说也要请你个东道儿呢。”
    最近随着贾族庶族鲜衣怒马从京营回来过年,在族中引起了一些震动,而李纨和赵姨娘都听得一些风声,自有心想和贾珩说一下儿子的教育和前途问题。
    贾珩心思电转,沉吟道:“想来这是一桩事了,族中子弟教育,分属族长之责,如是请东道儿,特意感谢,大可不必。”
    黛玉静静看向那少年,忽而开口道:“珩大哥若有空暇,我也想请珩大哥吃顿饭才是。”
    其实想请眼前之人东道儿,已是在心头盘桓许久的想法,只是不好说,这会儿倒可顺势提出。
    正如红楼原著所言,贾母初一去了赖家,初二去了单大良家,然后就这般一直折腾到好几天为止。
    贾珩这次倒颇为诧异,轻笑了下,问道:“妹妹怎么也凑这个热闹?”
    黛玉秀气的眉颦了颦,道:“原该请珩大哥吃个饭,珩大哥应没吃过苏州菜罢?”
    贾珩闻言,眼前一亮,笑道:“难道妹妹亲自下厨?”
    黛玉:“……”
    这……她哪里会下厨?
    元春嗔白了一眼贾珩,道:“林妹妹身子骨儿弱,闻不得油烟气的,珩弟若是想尝一些菜式,我在宫里跟着御膳房学烧了几道菜。”
    元春在宫里,一切是往着宫妃努力的,对厨艺也很是精通。
    贾珩转而看向元春,笑道:“那可说定了,有空尝尝大姐姐的手艺。”
    见着二人谈笑,黛玉星眸眨了眨,暗道,要不要之后寻厨娘学一学?
    黛玉想了想,续道:“是听紫鹃说,荣府来了一个年轻的厨娘,会做各地的菜肴,苏州菜也会做,就想着让她采买一些食材,做些家乡菜来让珩大哥尝尝。”
    贾珩笑了笑,道:“那敢情好,长这般大,我还未尝过苏州菜呢。”
    黛玉螓首点了点,问道:“那珩大哥这两天可有空暇?”
    这时,晴雯端上几盅枫露茶,面带笑意,说道:“几位姑娘用茶。”
    元春接过茶盅,道了一声“有劳”,然后,娴静而坐,笑意盈盈看着贾珩与黛玉说话。
    贾珩道:“今日只怕是不成了,太晚了,明个儿祭祖完,还要宴请族里爷们吃饭,初三也就不大行,初四可先去环哥儿那里,初五去珠大嫂那儿,初六再到妹妹那里,这几天都有公务,只能回来用晚饭,林妹妹还有三妹妹觉得如何?”
    安排的明明白白。
    黛玉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漾了漾,轻声道:“我听珩大哥的。”
    只是心头难免想着,自己竟是最后一个?
    探春这时放下书稿,面带笑意,语气中明显有着几分欢喜,脆声声道:“珩哥哥,那我让翠墨回去和姨娘说。”
    贾珩点了点头,由着探春去吩咐丫鬟翠墨,然后离了红木条案,招呼着一众莺莺燕燕在偏厅坐下。
    元春看着那少年,心思倒有几分复杂,轻声道:“珩弟,我什么时候再去长公主府上?”
    贾珩道:“等过了元宵,倒也不迟。”
    几个人说笑着,贾珩忽而问道:“怎么不见云妹妹过来?”
    探春面上笑意敛去,道:“史家派人来接,云妹妹就回去了,等元宵节再来的,家里倒一时冷清了许多。”
    贾珩道:“等他再几天过来就是了。”
    湘云为史家小姐,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荣国府,在原著中常居贾府是因为史鼐、史鼎二人派了外省大员,这才让贾母接来。
    探春纤声道:“云妹妹她们家人口多、费大,针线女红都是自家来做,云妹妹也要做着,每每做到深夜,这说着回去过年,也不知在家能玩闹着不能。”
    元春诧异道:“云妹妹和你说的?”
    黛玉也看向一旁的探春,罥烟眉下的星眸,满是关切。
    探春捏英丽的眉下,黑曜宝石的晶莹眸子,似跳动着簇簇烛火,道:“她上次和宝姐姐在一块儿说着,我听着了,云妹妹说是公侯千金,倒过得比寻常丫鬟都苦,一应针线活要做到很晚,亏她每天还比谁都笑的多。”
    贾珩听探春提到宝钗,目光稍稍失神,再次想起那绵软、细腻的触感来。
    黛玉秀眉蹙了蹙,轻声道:“云妹妹这些年过的苦,怪不得常常说什么穷丫头。”
    元春凝了凝眉,看向贾珩,问道:“上次,史家二老爷不是来寻过珩弟?”
    当着元春的面,倒也没有什么隐瞒,贾珩点了点头,道:“他们原本在京营领着一份俸禄,京营整顿,裁汰冗将,如今不大领兵,俸禄应也不多发,二人现都想调任外省。”
    元春抿了抿莹润的唇,看向那少年,道:“那珩弟是怎么想的呢?”
    “一省封疆,非同小可,需得看宫里和朝堂的意思。”贾珩沉吟道。
    史家兄弟能保住爵位传承,比起贾家只懂享乐尊荣,显然是要上进许多的,两兄弟若真得绸缪调任外省,还是有很大概率如愿的。
    元春道:“那时,老太太可将湘云接过来常住。”
    贾珩道:“我也是这般想着,否则现在两个长辈在家,也只能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湘云的事,毕竟隔得太远,他的手也不可能太长了,但还是有些喜欢那个娇憨烂漫的性子,不忍其吃苦,这件事儿可让贾母在一旁发力。
    夜色低垂,荣国府,迎春院中橘黄色灯火亮着。
    忽而,一道瘦小身影从廊檐下小跑而过。
    丫头绣橘挑开襦帘子,快步进得厅中,低声唤道:“司棋姐姐,姑娘可曾睡了?”
    “这才什么时候,姑娘看书呢。”上罩红色掐牙背心,下着粉红色襦裙的女子,被吓了一跳,借着灯火,背对着绣橘,连忙将一封字迹潦草的书信藏好。
    这是司棋表兄潘又安的书信。
    绣橘道:“司棋姐姐,你可知我见着谁了?”
    司棋起得身来,高大丰壮的身形,在灯火的照耀下,投映在一旁的高几瓶上,细眉之下的眸子,剜了一眼绣橘:“我在屋里忙着,哪里知道你见着谁?”
    绣橘也不恼,或者说早就习惯了司棋的泼辣,挨着一方软塌坐下,低声道:“方才我瞧见太太屋里的婆子,来后院府库里取缎子,说老爷给咱们姑娘找一门亲事。”
    司棋闻言,心头一惊,柳眉微竖:“亲事,姑娘才多大?就这般早定亲?”
    绣橘道:“可听说这是老爷的意思,我也不知怎地,司棋姐姐,我去问问姑娘去。”
    如果迎春嫁人,绣橘势必要作为陪嫁丫鬟一同过去,甚至司棋作为大丫鬟也难独善其身。
    司棋凝了凝眉,也想到这一层,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计,拉过绣橘的胳膊:“我也过去。”
    此刻,迎春正靠坐在软塌上,就着灯火,看着一本书,少女着粉荷色裙子,头别三串红璎流苏风头钗,一大一小,云鬓前额是空气刘海儿,脸颊两侧梳着辫子,明丽中多了几分稚气。
    掀开一页,似有些困,拿着一只小手,捂嘴打了一个呵欠,将手中的《太上感应篇》放下,腮凝新荔的脸蛋儿上见着几分倦色。
    这时,小丫鬟莲道:“姑娘,可是要歇息了?我去打热水给姑娘洗脚。”
    迎春讷讷“嗯”了一声,将蓝色封皮的书,放在床头小几上,歪靠在一方秋香色引枕上,闭目养神。
    柔和如水的灯火,在凝脂细腻的琼鼻旁,映照了一道暗影,吹弹可破的脸蛋儿肌肤上,白里透红,只是眉眼间一股苦弱之气萦而不散。
    就在这时,司棋和绣橘两个风风火火过来,唤道:“姑娘。”
    迎春睁开眼眸,诧异地看着二人。
    司棋在一旁的床尾坐下:“姑娘,听绣橘说,大太太要给你订下一门亲事呢。”
    绣橘点了点头,道:“我听大太太身旁的婆子说着。”
    迎春坐正了身子,凝眸问道:“太太好端端的,给我订亲做什么?”
    一时间,脸上竟未见着羞怯,只有怔怔以及疑惑。
    司棋早就习惯了少女的呆呆模样,道:“姑娘年岁也不小了,我瞧着老爷和太太的意思,是先给姑娘定下来。”
    “哦。”迎春轻轻道了一声。
    司棋忙问道:“姑娘是怎么想着?”
    迎春轻轻摇了摇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大姐姐未订亲事,我怎么跑到前头儿了。”
    司棋问道:“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是哪一家的儿郎吗?”
    迎春这时,方看向司棋,凝眉问道:“你可知是哪一家?”
    显然再是性情软弱,但正如贾珩先前所言,内秀藏心,也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司棋转头问道:“绣橘,你知道是哪一家?”
    绣橘低声道:“听说这家是山西大同来的,拜访了老爷几次,现袭着祖上传下的官儿。”
    迎春点了点头,忽而反应过来,心头倒有几分羞意涌起,低声道:“此事凭着老爷、太太作主就是了。”
    司棋见状,道:“姑娘,我寻着人帮姑娘打听打听罢,这盲婚哑嫁的,总不是个事儿。”
    “能寻着什么人打听?”迎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二人,轻声道:“那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罢,等明天族里还要祭祖,绣橘,你将那攒丝累金凤收拾好,明天我还要戴着呢。”
    说着,少女再次打了一个呵欠,恰在这时,小丫头莲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放在脚踏上。
    低头帮迎春去着鞋袜,白色罗袜放在一旁,现出一双洁白如藕的小脚,指甲上并未着蔻丹,素净如玉,放在水中轻轻泡着。
    迎春微微闭上眼睛,神情宁静,弯弯眼睫垂下,任由小丫头莲施为,似睡着了般。
    秦司棋见状,心头叹了一口气,她家姑娘向来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罢了,帮着打听那孙家少爷是什么人,全了这一场主仆缘分,再等一二年,她总要寻个法子出府的。
    夜色深深,不知不觉,崇平十五年的正月初二,就这般悄然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