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阅卷

    此时此刻,全情沉浸在第二题的盛苑,颇有不知岁月几何之意,恍若在那流转穿梭的时光里挣得了真空之地,数不清的宛若星辰的时光从她周遭穿梭,而她却依然故我的思考着、书写着。
    而和她状态近似的考生,在考场里还有许多许多。
    院试考试继续着,考生们仍在全力以赴,而考官们,则已经看到了一张张经过努力经营构建的答案。
    和县试、府试不同,院试阅卷的阅卷官是有要求的,一般而言,唯有主考官方能亲阅。
    当然,要求归要求、规定归规定,真要让主考官每人亲阅数百张考卷……很容易让考官和易耗品画上等号。
    大概朝廷也考虑到这个问题,毕竟人才再易得,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儿的,故而朝廷恩准考官延请学问优长操守廉洁之士同来阅卷,当然,这些阅卷官必要是考试地千里之外的学士方可,毕竟要确保阅卷官和考生没有利益关系,也好免得考生想方设法汲汲钻营,以让考试更加公平。
    当然,这些都是此次科举之前的规则了,这次科举开始,自院试起,阅卷要求就有所更改,第一场全员默写也就算了,第二场的争论题,礼部则要求主考官悉阅之。
    这个要求的关键,就在于一个“悉”字,这也意味着阅卷虽然仍可由延请来的阅卷官担任,但是主考官也要一一读过全考场学子的文章,还不能和其他主考官分工。
    这就意味着,不管主考官有几人,他们需要阅的卷子总数是一样的。
    当然,虽然阅卷工作时间紧任务重,但是不要紧,负责批阅的主考官们也不是常人,作为经受过数次考核的精英,他们也练就了扫视就能断文章的水平。
    换句话说,一篇文章能不能得高分,只要大致扫过文章开头、结构、最尾,就能大致晓得其成绩和排名。
    考官们的这项本事,极大的提高了阅卷速度的同时,极大地降低了阅卷数量。
    很多时候,上千张试卷,值得细读分析的有个十几分之一就不错了。
    从上千张试卷到数百张试卷,这之间减少的可不止是小数点前的一个零,还有考官们情绪上的负担。
    主考官只要确保前一百名排名,剩余人群里录取谁、不录取谁,一百名之后的人员排名等工作,自然就分散给了延请来的学士。
    一百张试卷听着不少,但是院试阅卷时间给的却很宽裕,平均每天阅个十几张考卷,就不算问题了。
    当然自燕朝起,为保障考试公平,主考官的阅卷范围,还包括了落榜学子,主要是看他们的试卷是不是真的不合格,以免考官和阅卷官们助力舞弊。
    这里说了,主考官主要精力放在一头一尾、水平悬殊的两类考卷上,那他们自然容易出现时而拍案叫绝,时而啼笑皆非的情况。
    像是顺天府尹陈稳和言学政,此刻就处在这般情绪之中。
    前文曾说,因为场地原因,考场设置多地,而县试府试的案首们基本上都集中在顺天府府衙这个考场。
    这,是对优秀学子们的优待,却不等于顺天府衙的考场上都是优秀学子。
    鉴于县试、府试两场考核,录取名额极多,尤其县试,只要没有疏忽,基本能达到全员过关的成就,故而混到院试的考生里,坚持到现在的学子,基本上来说,基本功都扎实,面对那些难度和乡试会试毫无可比性的五经四书题,他们是手到擒来,面对论政题可能就有些麻爪。
    当然,考生麻爪不可怕,就怕放飞自我说大话。
    哪怕见多识广若府尹陈稳和言学政,有时候都不得不震撼于考生的想象和敢写敢说。
    陈稳和言学政:就很奇怪,将论政题答得这样清新脱俗、别具风格的考生,是怎么通过选报有了童试资格的呢?!
    言及此,还需说上一句,这次因着考题变化,所以五道题的考卷,每答完一题,就要由收卷官收起,检查过糊名后,打乱次序摞起,放到阅卷官案前。
    若是考卷上要求答的三道题解答好后,考生不想继续,即可到考场休息之所暂歇,等到考场大门打开,和其他考生一起出场。
    而其他想继续作答的考生,则可接着执笔,直到交卷为止。
    这项要求,原本是为阅卷官考虑的,让他们在无聊的漫漫考试过程中,提前阅卷以减少之后的工作量。
    而现在,府尹陈稳却不大想领这个情了。
    在他看来,这要求除了让他提前气着,根本没有多少好处。
    就像此时,他对着一份考卷气笑了。
    考题是问政守城之要,此子却提出了令说书人在城楼上给敌军编段子讲笑话的主意,还说什么“令其捧腹而势难成”!
    陈稳看过这句话,脑海里还真浮现出了【敌军即攻城,城上说书声;捧腹气笑断,人影难成片。士气随旗舞,旗摇势不见;远看城外者,千军笑难言。】的情景。
    在这个场景浮现在眼前的刹那,陈稳被吓到咯!
    此言寥寥数字,见之而画面浮!
    “真真可笑至极!”陈稳咬牙切齿的印了个降等的章。
    这样还不甘心,想了想,提笔而写“肆意想象,而非踏实际舞之,不服者,有时可上阵亲试,归来者,考官好言之。”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说“小子,让你放开了想象,不是让你踩着实际情况跳舞!不服的话,找机会到前线试试!你这法子好使,让你活着回来,那算考官我输!”
    由此可见,这卷子把他气成了啥样。
    大概是他情绪波动太大,把阅了好多份儿试卷、准备喝口茶压压惊的言学政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听到陈稳的诉苦,言学政表示他小巫见大巫了:“若是陈大人气愤不能自已,当看这几份答卷。”
    随手将评阅的数张试卷递过去,他笑说:“这些试卷里,有人提议在敌军攻城的城墙边沿铸上铁皮,用炭烧红,令敌军攀援而上者摸而不得,无法登城。”
    “……”陈稳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问,“这是哪儿来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