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潜逃

    第209章 潜逃
    空寂的夜,两个无助的灵魂依偎在一起,良久,我松开刑廉,问他:“是不是巫神帮你续的断臂?她在哪儿?带我去见她吧。”
    刑廉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我不禁问。
    “她不在这儿。”刑廉低头说道。
    “她不在这儿?”我有些疑惑。
    我记得没错的话我第一次见巫神时她便告诉我,她已形神俱毁,只留一缕残魂在世,即便不是寄托在巫神塔之上,也绝离不开这片森林。
    我不明白刑廉的话,显然,他也不想做过多解释,只说:“阿善,你走吧,离开这里。”
    刑廉有些激动,这让我更为不解。
    离开这里我能到哪去?连蕊芝都不在了,天界之大,竟无我的容身之处。
    “刑廉,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我见他没来由得哆嗦了一下,面露惊恐之色,深感蹊跷,不禁问道。
    刑廉侧过身避开我的视线。
    “别问了,”刑廉见我无动于衷,略显暴躁:“我让你走,走啊。”
    “我不能走,”我漠然道:“我要找到害死蕊芝的凶手,替她报仇。”
    “阿善…算我求你…”刑廉空洞的眼神里充满了悲凉。
    “也有可能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我又说道。
    “什么?”刑廉陡然瞪大了眼睛。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报仇心切,反而陷入危险,杀死你父亲的人,用的是天族术法。”
    “是谁?”刑廉抓着我的胳膊,吼道:“告诉我,是谁?!”
    我推开他,平静地说:“我先去替你问问。”
    远处的天际泛起一丝光亮,周围万籁俱寂,稠密的树杈枝繁叶茂,张牙舞爪,在晨雾笼罩的昏暗中还有些渗人。
    没过多久,朝晖初绽,东方泛白,广成宫的宫人们陆续从上一个夜中苏醒过来,开始新的一天。
    宏文殿前,那姓祁的管事和他的两个狗腿跟班正颐指气使地打发宫人们洒扫,祁管家随口问了一句:“殿下可曾用过早膳?”
    跟班仙君回道:“殿下和白雅洁,哦不,现在应该叫扶光仙子,在书房议事。”
    “又是这个白雅洁,她一个凡界孤女,若不是殿下用自己的功劳换她飞升,她这会儿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沦落畜生道也未可知,一天天在殿下身边晃悠,难道殿下还真会重聘结褵,娶了她不成?”
    跟班咂嘴:“她对殿下竟存了这等心思?”
    “哼,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还用明说吗?”祁总管没好气道:“对了,刑廉那个小杂种抓到没有?”
    “回总管,尚未找到,遣云宫来查了好几次了。”
    “他们是怎么办事的!一个叛徒都抓不到,真是没用,这不是平白给我们添麻烦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广成宫蓄意窝藏包庇呢。”
    “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收留那小贼,毕竟他身上流着和他父亲一样血,早晚都是要反的。”跟班道。
    “晦气。”祁总管啐道。
    广成君元昊,我怎么把他忘了。
    他虽然在天界的存在感很低,但到底是天帝长子,虽然先天不足,元神有亏,修为无法达到登峰造极之境,但平日里事上以礼,遇下以和,不显山不露水,也得了个谦逊温谨,隐忍不矜的好名声,一时也分不清他这是低调,还是城府深。
    据说天后当年怀他之时,动了孕气,有落红滑胎之相,本以为保不住了,只是这毕竟是天后头胎,天庭说什么都要保下,老君药王更是动用一切手段,倾尽神族和北溟仙族所有,全力救回,这才使得广成君顺利降世。
    只是这千万年来广成君元昊都被鹤青这个弟弟压一头,他难道当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莫非近来六界这一连串的阴谋事件,背后都是他?
    “多日不见,扶光仙子,别来无恙。”
    见白雅洁从宏文殿中出来,我冷不防在她身后说道。
    白雅洁听出了我的声音,脚步一顿,还没回头,整个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
    “你…”她将我拉到角落,向来淡漠的她第一次显出惊慌之色:“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我轻描淡写道。
    “你不该来的,”白雅洁断然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天界都在找你。”
    “那又如何。”我瞥了她一眼,扬眉道。
    白雅洁有些无奈,不过她知道我的脾气,知道劝也无用。
    “你有话要问我?”白雅洁很聪明,她以一种不易察觉的方式向后挪了一步。
    我微微一笑:“看来你心里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白雅洁一凛,神色黯淡了一下,不过这种寂静沉重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拒人以千里的冷淡。
    “刑苍是你杀的?”
    白雅洁衣袂猎猎,面露肃杀之意。
    “你以受伤为借口提前返回天宫,实则仍潜伏在东荒雨师境内,广成君之所以派你跟着我们,目的就是想找出刑苍的行踪,然后杀人灭口,我说的没错吧,”我抬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按照当时的情况和那个杀手的身形功法,只能是你。”
    白雅洁默然,不承认也不否认。
    “其实早些时候我就发现了,当初一直在蟠桃园潜伏窥探的,也是你吧?还踩坏不少树枝,害我老被蕊芝骂…”提到蕊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沉了脸。
    白雅洁却仍是不语。
    “你在查什么?是在监视我吗?”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既然早就有所察觉,为什么以前不问我?”白雅洁避开我的问题,反问道,似乎并未因被我揭穿而发怵。
    “广成君救过我,我总念着他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我怕是早就死在重明鸟那畜生抓下了,后来入了天神院,听说你是广成宫出身,便有心与你亲近,相识相知,引你为友,我知天庭风云多变,情势复杂,你这样做自有你的缘由,想来也没有人敢在西王母的地界造次,因而只要你不逾矩,我便没有必要点穿。”我缓缓说道。白雅洁的神色迟疑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略显讶色。
    “阿善,我劝你乘早离开这里…此番若再被执法天神抓住,就没有人能再护着你了。”白雅洁的话中暗藏威胁。
    “刑苍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们这么不想别人知道?”我不以为意,反而上前一步,逼问道。
    白雅洁再次沉默。
    “说啊,到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你不惜铤而走险,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杀手?”我掌心蓄力,紧盯着白雅洁清亮的双眸。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身上散发的杀气,白雅洁一凛,压低了声音道:“你打算在这里和我动手?”
    “怎么?你觉得我打不过你,”我笑得越发恣意:“想必你也有耳闻,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了。”
    话音刚落,我冷不丁一个箭步冲上去,扼住了白雅洁纤细娇嫩的脖子,将她抵到墙上:“蕊芝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白雅洁白皙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在我手里挣扎,企图掰开我的手指,
    “放,放开…阿善,你疯了?”她咳嗽不止,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因为越发痛苦,我见她如此模样,顿时心软了,松开了她。
    “咳咳咳…”白雅洁这才缓过一口气,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引来了广成宫的守卫。
    “谁在那里?”守卫斥问,拐到小路里,见是白雅洁,立刻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扶光仙子。”
    “仙子独自在此作甚?”守卫问。
    “哦,我刚从宏文殿里出来,却忘了和殿下商议赴蟠桃大会的名单,”
    是了,时间过得真快。
    竟又到蟠桃成熟的时节了。
    躲在墙角的我想,从进蟠桃园那一刻起就年年盼着蟠桃大会,想当初被养在瑶池之时就想着,可惜只见开叶落,闻其果香扑鼻,却是吃不到,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时候,又不得去,还真是造化弄人啊,看来我是和这热闹无缘了。
    “刑苍是我杀的,但蕊芝的死确与我无关,别的无可奉告。”
    “扶光仙子到底是飞升了,视众生如草芥。”
    “他是天界的叛徒,是堕神!”白雅洁似乎有些激动,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他是邢廉的父亲!”我低吼。
    “在你下手杀他的时候,你有考虑过刑廉吗?即便你不把他当成朋友,至少你们也有多年的同窗之谊,你不觉得这对他太残忍了吗?而你又凭什么定人生死?!”
    白雅洁冷眼看着我的愤怒和爆发,一言不发,无动于衷,我冷笑一声,转身要走,她却在背后叫住我:“阿善。”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小心一点,别被抓了。”白雅洁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我不答,飞身离开了,独自在天宫游荡,宛若孤魂野鬼,我已经能完美地避开巡守的天兵,甚至于有信心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生活个把月都不被发现。
    忽然间,一件小事浮上我的脑海。
    一件细碎的,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以至于当时我还愤愤不平,转头就忘了。
    我灵光一现,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寻找答案了。
    或许是近来一连串事件的发生,镜湖森林附近加强了巡防,我刚想施展瞬移突破,看到慕枫亲自把守,又缩了回去,伺机而动。
    这天罗地网,难不成是来抓我的?
    大批天兵出动,动静不小,着实惊扰了不少林中的精灵,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待可乘之机。
    临近子时,镜湖森林里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湿漉漉的芬芳,过了一会儿雨势渐大,我也不敢找地方避雨,生怕被发现了,生生在雨中淋了一个时辰,直到天兵换防之时,方才抓住机会潜入。
    永垣和慕枫在茂密的凤凰木下对话,巨大的凤凰叶,仿佛是天然遮风挡雨的屏障,慕枫向他打听镜湖森林里最近可有异常。
    我这才发现他们不是来抓我的,是来抓刑廉的。
    永垣的洞府就在离凤凰木不远处的一个木屋里,自他飞升以来,并不受天庭重用,一直就住在镜湖森林里,也算名副其实的守林人了。
    但他显然并没有察觉刑廉藏身此处。
    永垣邀请慕枫去他的住处小憩避雨,慕枫谢绝了,他只得告辞,独自一人,斗笠蓑衣,在雨林中穿行。
    只是他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不速之客敲开了他府邸的门。
    那人便是我。
    这永垣的木屋,和烟落居又大有不同,烟落居好歹是独立完整的,而眼前的木屋则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犹如一个镶嵌在树桩里的壁炉,粗糙的木板墙和尖尖的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暮色浸染,密林深幽,木屋在风雨的洗礼下显得尤为孤寂,雨水滴滴答答,顺着屋檐而下。
    很难将这藤蔓纵横,杂草丛生,遍地蛇虫鼠蚁粪便堆积,门户吱呀作响之处和一个上仙的洞府联系起来。
    永垣对我的到来似乎很是意外,一瞬间我甚至看到一丝惊恐从他脸上划过,稍纵即逝,随即恢复平静。
    “仙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朝他微微一笑。
    当初在天神院学业之时,我也算是他的得意门生了,也不像其他学生一样不拿他当一回事,对他还是很有几分尊敬的。
    “仙子很不该这个时候来找我。”永垣波澜不惊地说道。
    “看来,仙师是知道我为什么来了?”
    “你和她真的很像,都有颗七窍玲珑心。”永垣没头没尾地说道。
    “所以你真的是为了她。”我抬头望向永垣,与他四目相对,他原本苍老的眼睛显得更加浑浊了。
    “你进来吧。”对视了一会儿,永垣终于说道。
    这摇摇欲坠的木屋,外头看着破败不堪,里面却井井有条,虽然乱,却乱中有序,鸟雀栖停,走兽归笼,嚼着松子的啮齿鼠胆子小,原本大摇大摆得在案牍上享受美食,见到有陌生人,叽喳一声躲了起来,就连房梁上结网的蜘蛛也是特意饲养的,足有手掌大,呈现出奇特的纹,垂丝如绳,厨房里炊烟袅袅,煮着不知名的黄色汤料,散发着一股泥土的芬芳。
    永垣的木屋就是一个小型驯兽场,他一推开门,就顺手给鼬猴喂了些蝇虫,又给一只断了獠牙的当康兽抹了些伤药,跨入另一扇门,密密麻麻的一叶蝶冲出,把我吓了一跳,房间右侧的书架早就变成了蟒蝮蛇的地盘,后院里则养着一些体型较大的异兽,锅里煮着的黄汤则是给一只怀孕的虎夔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