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断腿

    虽说身陷魔族领地的大部分正道之士对于他这护短的行为甚是不喜,可却不得不碍于他的身份,隐忍不去发作。虽说收了一个魔族弟子,是这位清正端庄君子一生中唯一的污点,白纸难遮暇,却也不能因为点墨大小的污痕去触犯剑主金仙威仪。更何况身亡者是苍梧宫的人,人家宗主都尚未表态发作,哪里轮得到他们一直喋喋不休。执素被杀害一事算是暂且被压了下来,但也因此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了一颗黑色的种子。虽未萌芽,但方歌渔相信,只要一场落雨下的及时,这一颗黑色的种子总会长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参天大树。而泰器山正是多雨时节,自战事初起之日,便终日未绝。正道以不小的代价将这三千真魔尽数诛杀,各方势力仍旧盘踞山中,并未离去。毕竟真正的首河危害尚未拔除,一路上的种种牺牲,总不能落得个无功而返的下场。数日后,苍梧宫再次出事。这是出事的是在山中负责布下封锁净化魔气结界的第九藏殿,仙乐殿,林曦。不同于玄武殿执素的暴毙惨死而无人知,林曦是拖着一身垂死重伤,奄奄一息地返回了营地之中。当她回来时,众人都知晓,这位第九殿主幽府灵光已灭,灵识尽碎,决计是活不成了。她强撑着一口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提出要见天玺剑主的要求。众人看到她蜷在剑主怀中,染血的唇不断喃喃启伏,由于是传音之法,旁人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只见她将剑主的手腕捏得死紧,眼中尽是回光返照的炽烈执念。他们可以瞧见剑主大人平和的双眉逐渐蹙起,眉头皱得极深极深,昏暗的雨夜里,他眼底仿佛有着焰电在灼灼跳跃。而后,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声音极轻极轻:“我知道的。”林曦猝然睁大了眼睛,里头盛着深深的震惊与不解,抓住他手腕的手,指甲都几乎深深嵌入皮肉之中,血珠从她指缝里不断溢出。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后心,不断运送灵力,可也仅仅只能拖延时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林曦再未传音,最后留下来的一句话是……“剑主之徒,绝不可再留人间!”方歌渔只见那个男人手掌一颤,死死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终于松开,无力垂落。被修的精致圆润的指甲里,还残余着他的鲜浓血色。绝不可再留人间……如果说死人尚无对证之言,可以说是腌臜魔族的设计无限,可如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临死之前最后留下来的一句话,可谓是铁证如山了。众人一阵胆战心寒。剑宗之徒果然可怕,先杀四殿执素,后灭九殿林曦。这活在传说中的仙人都被她一一灭杀,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死亡,会落在谁的身上。“剑主这是打算去哪里?”接过林曦遗体的尹白霜看着他转身,似是准备离开。“去找我那徒儿。”扔完这句话后,他便消失在了重重雨幕之中,无人再能够感应到他的半分气息,宛若天地之间,有关他的气息半点不存。他这一去便去了整整两日。两日后,大雨终停。山中再次浮现出剑主的气息。众人寻着那道气息纷纷追去。最终,他们是在一处山谷中找到了他。天霜石青,洁白的野花花瓣碎洒在路野之间,成色颓败,衬得这个荒芜的山谷素素如洗。剑主大人独坐在一棵古老的枯树之下,在他身外三尺之离里,那片被花瓣覆满的大地间,有着殷红的血液丝丝蔓延而出。他的那位徒儿阿娆就跪在泱泱血色里,青丝早已被雨浇打的凌乱,脸色白的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厉鬼。她单薄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双手艰辛的撑在地面间,仿佛受了莫大的酷刑。鲜血从她裙摆出流淌蔓延。看得出来,光是简简单单地跪在那里,便让她已经十分艰辛了。因为她的双腿腿骨……断了。若非双臂苦力支撑,怕是整个人都要跌趴下去。众人这才发现,那位剑主大人的身下,扔弃着一柄刻有天玺剑纹的戒尺,上头满是嫣嫣血迹。居然连天玺戒尺都拿了出来。所有人目瞪口呆,窃窃私语。“这……怎会下手如此之狠?”“剑主大人生平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出了名的护短,平日里对她可谓是恩宠有加,真没想到,此生竟然还有幸亲眼看到剑主大动肝火的一天,居然将她腿都给打断了。”“我看她是活该,此魔女可是都杀了苍梧宫两名藏殿大人,罪大恶极!莫说要她两条腿,即便是让她就此伏罪,天雷灌顶也不为过。”“该罚自是一样都逃不了,不过我瞧这剑主大人也真是心狠,怎么说也是放在身边养了几百年的徒弟,好好的一个美人被打成了这副血淋淋的模样,真是看了叫人觉得于心不忍。”“哪里是心狠,若非怒极怎会如此,要怎样的圣人遭了如此背叛还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与叛徒好生讲道理的?”在这些交头接耳的私语声里,坐在树下的男人慢慢阖上了双眸。至始至终,他都一句话也没有说。而倔强跪在地上的阿娆,终于承受不住身体上的苦痛,断骨强撑跪了两日后,终于倒地晕了过去。夜深露重。营地帐篷里,阿娆尚且昏迷不醒。看来苍梧宫并未急着向天玺剑宗讨要杀人凶手。营帐内一角的炭盆中正烧着旺火。案上铜台烛泪积潭,微弱的灯火无声流曳着,暖光流照下,他清俊的侧脸竟是有些朦胧模糊。“师弟,这两日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云容换来一盏新的烛灯,帐内的昏暗被橙色的暖光驱散了几分。他静默了良久,低声道:“不知,我什么都没有问她,她也……什么都没有说。”云容并不相信他什么都没问,就直接出手断她双腿。她颇为头疼道:“这么说来,是她自己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