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纸条传递

    抱着满腹的疑惑刚一入座,身后又传来一阵骚动哗然。
    这可是御首大人的讲课,怎敢轻易造次?
    嬴袖蹙眉回首,一下愣住了。
    端坐在幕帘后方的女子并未指责众人的哗然之语。
    她手执团扇,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名白衣女子从堂门走了进来。
    随着那名女子清冷的目光在堂内淡淡一扫,嘈杂火热的氛围瞬间冻结似的一寸寸寒了下去。
    宁非烟眼眸趣意含笑,继续端着长者慈爱关怀的身份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苏兄家的阿靖了吧?论辈分,你也可得乖乖唤我一声姑母才是。”
    苏靖并未如同众人那般对于天玺御首的亲切而变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她朝着幕帘行了一礼,便直径寻了一个座位坐下。
    私下,弟子们顿时笑声议论纷纷:
    “太玄宗的苏靖姑娘怎么会忽然莅临身至百经堂?”
    “傻,你没听说吗?天玺剑宗亲传弟子的最后考核,剑主大人特地城邀太玄宗与苍梧宫的二位少主作为最后的考官。”
    有人恍然道:“哦,我明白了,苏靖姑娘到此,是要来提前考核我们在今日课堂上的才学六艺的。”
    此言一出,众人心情立刻振奋起来,跃跃欲试,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位冷面美人面前一展才华,博个好印象。
    嬴袖正要努力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首,看着祁连城正对他小声笑道:“嬴兄,我听说剑主大人将靖姑娘与尹大小姐请入白驼山中来,是为了让她们帮忙镇守剑阁与天山,与今日的堂经之课并无多大相关,你说说,靖姑娘究竟是是为谁特意而来的?这可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嬴袖眼睛斜斜一睨,强忍着上弯的唇角,将表情崩得严肃平淡:“她为谁而来,与本太子又有何干?”
    “话可不能这么说。”
    祁连城贼贼一笑,道:“小弟可是听闻在早年间,嬴兄与靖姑娘可是自幼便定过婚约的,只是后来经了尹大小姐那么一闹,婚约遗憾取消,这让靖姑娘好是伤神了一阵子。
    至此关系便与尹大小姐势同水火了,如今想来,嬴兄可真是好艳福啊,竟能得这两位天之娇女为你争风吃醋,叫人羡煞无比啊。”
    嬴袖忍不住又悄悄看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白衣女子。
    他英俊的面容始终淡漠平静,言语谦虚里又带着几分明显的宠溺与情深:
    “嬴袖心不大,刚好只容得下一人撒野。”
    二人的交谈之语并未刻意降低音量,嘈杂的学堂里气氛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众人有意无意地都不由自主看向苏靖,心中也是好奇八卦。
    难不成她今日当真是为了嬴袖殿下才来此地的?
    这位中幽太子殿下可真是小处不欺忍的正人君子,他将自己的心意这般大白给众人,也不怕苏靖姑娘伤心难过吗?
    众人偷偷打量着,只是苏靖容色清冷平静,莫说伤心难过了,被人如此讨论点评,面上未见任何尴尬不自然。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分给过嬴袖一次,更别说要有半点去他心里头撒个野的意思了。
    百里安也不知苏靖有没有被这群人的话所影响,她那性子,喜怒哀乐从来不在人前显露出来的。
    虽说看起来她不像是为了一个嬴袖而与尹白霜争风吃醋的人。
    可是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当爱恨情缠风月故事里的女主角来被众人评头论足。
    苏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课桌前,低头翻阅桌上的经书案本。
    落在书页间的手指纤长,低垂的眼型恰到好处的好看,笼上薄薄一层烟,精致又清冷,仿佛与周遭气氛永远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忽然间……
    啪。
    一个纸团从她右侧飞了过来,轻轻地砸在她的肩头。
    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下。
    坐姿笔直的苏靖目光低低斜睨,看着落在她洁白衣摆间的小纸团,没有做声。
    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皆用无比惊讶的目光看着坐在墙角落里的少年。
    他莫不是以为这是民间学堂里课堂上可以随意调戏的女同学不成。
    这小纸条扔得当真是贼胆包天不怕死啊。
    看着慢慢放下手中案本的苏靖,本就不待见百里安的一众人们顿时幸灾乐祸起来,期待那没本事的小白脸被她好生收拾教训一番。
    不然,这家伙还真以为靠着自己背后那点子关系就可以在天玺剑宗霸道横行了。
    “哟?太子殿下,这小子好胆儿啊。”祁连城轻嘲冷笑。
    嬴袖脸上的冷淡逐渐化为了冻结成冰的冷漠,他嘴唇凉凉吐音说道:“故意引人注目的小丑罢了,苏靖一向孤高骄傲,对于这种低俗可笑的小手段,她又怎会在意。”
    话音刚落,放下案本的苏靖若无其事地缓缓弯下腰身,雪袖中探出来的玉手,骨长而细,手指竟是朝那纸团探了过去。
    在一双双震惊匪夷的目光里,她自然平静地拾起纸团,放在课桌上,认真抚平摊开。
    纸团里包裹着一颗澄黄色的姜糖,纸上着墨六字:‘嬴袖好臭屁哦……’
    右下角,还画着一只叉叉眼吐舌头的小猪头。
    在这片莫名紧绷安静的气氛里,他们好似看到了苏靖眉宇间一直低压的清冷之意消融了几分。
    分明从她入学堂到坐下,面部表情一丝不苟,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此刻看去,她清润如玉的侧颜瞧起来竟是无端柔和了些。
    众人不由自主地摒弃呼吸,看着她面上如常地拆了糖衣,举止自然地公然在御首大人的课堂上将那颗姜糖吃下。
    然后将那揉得皱皱巴巴的小纸条叠成一个整齐的小四方,夹在书案之中。
    紧接着,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又从书籍下抽出一张宣纸,研墨沾毫,执笔描绘。
    她搁下毛笔,正要将宣纸折叠,动作忽然停下,想了想,还是同样揉成一个皱皱巴巴的团子。
    纸团子在红木地板间这么圆溜溜的一滚,滚到了百里安的腿边上。
    众人眼睛惊呆,这还是那个传说中拒人千里之外,不近人情,冷漠严肃的苏靖姑娘吗?
    居然在课堂上,玩起了偷传小纸条的爱好。
    祁连城嘴角抽搐,忍不住又拍了拍嬴袖的肩膀,道:“嬴兄,我怎么感觉……靖姑娘今日是冲着那小子来的。”
    嬴袖脸上像是抹了一层胶水,冷硬死板,目光死死地盯着百里安身侧的纸团子上,仿佛呼吸都粗重急促了几分。
    江云沁神情复杂,不愿再多看一眼。
    对于苏靖会回小纸条,百里安亦是感到诧异,他拾起纸团子,摊开一瞧,上头倒是一个字都未写。
    只是画了一个小人,小人脚底下踩着一只翻白眼的猪,猪屁股上插着一把墨黑色的剑,看那轮廓,像是天策钧山。
    小人倒是瞧不出具体特征,只是怀中无比亲昵地抱着一只肥肥的折耳兔子。
    百里安倒是没有想到,苏靖那样一个清清冷冷的人儿,画起小人画来竟是活灵活现。
    那屁股正滋滋冒着血花的,不用想也知道该是嬴袖太子了。
    百里安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对此,苏靖用心如止水来表达她对于此事并未过多关注。
    听到百里安笑出声后,她口中姜糖轻轻一动,将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颊撑起一个小小的鼓包。
    此时,嬴袖的那张脸,黑得已经不能再黑了。
    众人见状,于是也有胆大者,连忙大笔挥就,绞尽脑汁地写着无数讨人开心的小笑话。
    紧接着,揉成团状的小纸条漫天纷飞,朝着苏靖方向落雨一般的扔了过去,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她的回信。
    苏靖刚鼓起来的脸颊又平了下去,她抬头,清冷的墨色眸子顿时落满了霜寒,不染颜色,也不染烟火。
    噗噗噗!!!
    漫天飞来的纸团子顿时无火自焚,烧成灰烬。
    业火红莲在写过小纸条的每个人头顶上飞快燃烁了一下。
    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叫他们清楚地感受到了灼痛灵魂的那份可怕。
    如雪梅般盈盈而坐的白衣女子,由始至终她的神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始终清冷完美,不知喜怒。
    她目光淡淡扫过去,那些人心中对她的忌惮寒意这才后知后觉的泛上心头。
    果然,苏靖还是那个苏靖,眼神冷得可以将人直接冻死。
    话说,这区别对待的态度,真的不要太明显了。
    百里安正要重新抽宣纸写小纸条,幕帘忽然被一只手撩起,披着姬言身份的宁非烟一步一翩然地走了出来?
    漂亮得有些过分的情人眼宛若会勾人一般,不自主地将所有弟子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饶是祁连城这样阅女无数的贵家公子都不禁看直了眼,瞬间宛若成了初见妩媚狐妖的青涩书生。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宁非烟穿过课堂,手中书卷啪啪两下,各自在百里安、苏靖二人的脑袋上敲打了一下:
    “在我的课堂上还敢明目张胆地传纸条开小差,真是讨打。”
    那一声讨打含嗔带怨,莫说这群男弟子了,便是女弟子们听了也不由耳根子酥软起来。
    祁连城忙推搡嬴袖,激动得脸都红了:“嬴兄,嬴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的这位姑母大人生得竟是这般勾魂,她给我们上课,简直要命啊!”
    看来,祁连城对于这样妩媚多情的女子没有多大的抵抗力。
    嬴袖好没气地挥开他的手,情绪不佳道:“别问我,我对这为姑母也是所知甚少。”
    祁连城明显不甘心,还要在问,这时听到宁非烟打了一个响指。
    红妆即刻从帘后走出,在每个人的课桌前发放出了一枚造型古朴却又不失精致的晷盘。
    晷盘上绘画着盘综复杂的古文与阵列图案,那些错乱交序的线路图案呈灰色,宛若夜空之中的星辰四宿运转轨迹。
    在晷盘中央,悬立着一枚剑形的指针,晷上的纹路并非是静止不动的,随着时间缓慢地推移,指针所指的图文线路也各不相同,十分神奇。
    宁非烟手中美人扇轻摇,掩唇轻笑道:“好了,这是今日我出的第一道测题,解答出来的成绩可以记载入这次的弟子选拔考试中,诸位可以开始了。”
    祁连城连忙卖乖问道:“姑母,这是什么?”
    嬴袖有意在苏靖面前卖弄,手指轻拨针尖,晷盘上的阵列纹路一一被点燃数十道,灿若星辉,辉光化为至纯的剑意缭绕上指针。
    在剑意的推动之下,指针缓缓旋转半周,盘面上的纹路如蛇游走,运行轨迹,与天玺山门前所设的龙蛇剑阵十分神似。
    “这是由天玺剑宗的一道收山结界剑阵演变而来,名为龙蛇剑阵,道意深藏如石,姑母这是自考量大家对剑阵知识的造诣。
    若是能够解此剑阵,便可激发阵中剑意,在剑意的催发下,这枚作为阵眼的指针便会绕着周圈行走,点燃晷盘上所有的灰色符文,完成阵列,便算破解。”
    为众人细心解释的赢袖自信一笑,他自幼熟读天玺剑宗三千道藏剑经,自问无人能够比他更熟悉天玺剑阵的解析之法。
    今日这堂课,简直是在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面上挂着从容的微笑,手指如勾弄琴弦一般,指腹弹触盘面上的发出幽蓝光泽的纹路线条。
    看似随意勾弹,实则没一笔都恰到好处地勾中盘阵。
    在一众倾慕艳羡的目光里,嬴袖不费吹灰之力地点亮了百道符文星线。
    而那悬立的指针,也未叫人失望的围着晷盘旋转一个完整的周天。
    谁曾想,刚刚重聚组合出来的阵列图案向下一沉,竟是瞬间又分化出了一千道灰色的线路图案来。
    显然,今日这第一堂课的课业,并没有那么容易来完成。
    嬴袖脸上自信的笑容微微僵凝,但他并未失措,耐性极好地陷入认真的思考。
    看样子,似是十分不理解他为何会失败。
    宁非烟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眯眼轻笑道:“你这倒也算不得有多失败,只是这龙蛇剑阵又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你倒不妨在多加参悟参悟,若能够解开此盘,今夜所授课业,你们才可以算是完美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