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蛇已死,但依然骇人。
    这蛇呈灰褐色,三?角头,有斑纹,是一条有毒的蝮蛇。
    须臾间,她后背发?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若是今晚慕容梵没有出现,那么?她此时已经性命难保。
    那么这事是偶然吗?
    且不说这个季节大多数的蛇已开?始冬眠,单说像侯府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蛇,何?况还?是一条致命的毒蛇。
    “它死了吗?”
    “死了。”
    她还?被慕容梵单手提着,凌空时不觉得,一落地便感觉因为两人的身高之差,她不得不努力地踮着脚尖。
    慕容梵的手臂从她腋下收回,碰触到她的衣服。哪怕是隔着几层布料,那种突如其来?的惊痒让她下意识夹紧胳膊,刚好夹住对方的手。
    好痒!
    她控制不住身体本身的反应,整个人瞬间蜷缩成虾米状,越是想摆脱那种痒意,越是将对方的手夹得更紧。
    慕容梵的手被她夹住,不得不随着她的动作弯着颀长的身体。如云杉折了腰,弯曲的姿势中全是妥协与迁就。
    两人似是缠到了一起,古怪至极。
    “王爷,我?……我?动不了。”她拼命忍住尖叫与笑出声来?,忍到眼中一片水光之色,可怜巴巴地看着慕容梵。
    慕容梵觉得自己也动不了。
    他望进那泪汪汪的眼眸中,多年来?不曾有过什么?波澜的内心在剧烈地震动,一时间地动山摇,惊起无数惊涛骇浪。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一抽。
    与此同时,姜姒发?出一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吟喃。为了化解尴尬和?掩饰自己的面红耳赤,她不自在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王爷,对不住,我?失态了。”
    慕容梵背着手,两手交握在一起。“无妨,是人都会失态。”
    姜姒被安抚到,心想着这人永远一副超然尘世的模样,或许永远都不可能有失态的时候。为了缓解气氛,她没话找话。
    “您说的对,人人都会失态,失态不打紧的,不要变态就好。”
    “何?为变态?”
    “变态嘛,解释起来?挺复杂的,有些?人天生恶根,喜欢折磨他人为乐,这种人就是变态。还?有人因为某件事或是某个人生了执念,从而行为举止异于常人,如同入了魔障一般。”
    反正像慕容梵这样的人连失态都不可能有,自然也就不可能变态。但说起来?,这人天资太高,如此之厉害,其实也是变态的一种。
    姜姒如是想着,脸上的红热散了一些?。
    “王爷,今日若不是您,我?恐怕凶多吉少。大恩不言谢,我?还?是那句话,日后王爷若有差遣,我?必千里奔赴。”
    她看着地上的死蛇,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慕容梵说了一个“好”字,然后走人。
    烛火和?月光交织着,光亮一暖一冷。
    她先?是拿起一只?美人瓶,直接朝死蛇身上的七寸之处重重砸去。瓶子?碎裂成无数,散落了一地。
    忽然她福至心灵,朝窗外看去。
    皎如寒月的男子?,竟然还?在,正无比平和?地看着她。
    她立马又闹了一个大红脸,喃喃着,“王爷,您还?没走啊?”
    慕容梵递给她一瓶药后,这才真正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将药收好。不无脸红地想着自己刚才不仅丢脸丢到了家,砸蛇的样子?好像也不怎么?雅观。转念一想,尴尬也就尴尬了吧,粗鲁也就粗鲁了吧。反正她所有的真面目慕容梵都知道,倒也没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
    “来?人哪,快来?人哪,有蛇!”她装作惊恐的样子?,大声喊着。
    而窗外的不远处,听?到她惊呼声的慕容梵扬起了嘴角,然后才飘然而去。
    外间的祝安被惊醒,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她的暗示之下,祝安从开?始的惊乱到心领神会,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
    很快,田嬷嬷赶到。
    一看地上的死蛇,她是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全身都在冒冷汗。
    姜姒的声音透着惊恐和?害怕,“嬷嬷,我?半夜里醒来?,总觉得心里慌得很,想着起来?倒杯水喝。模模糊糊看到房梁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吓得我?乱砸一气…谢天谢地,这蛇竟然被我?给砸死了,若不然我?怕是……”
    地上除了美人瓶的碎片,还?有茶杯茶壶的碎片,以处四溅的水渍。
    这样的说辞,田嬷嬷是半点也不怀疑。毕竟若非如此,一个娇娇弱弱的闺阁女子?如何?能从蛇口逃脱。
    “五姑娘,你受惊了。这事……”
    她刚想说这事她必定会禀报给自家夫人,却没想到门外传来?“世子?爷来?了”的声音,然后听?到姜姽在外面焦急地说:“五妹妹,你别怕,大姐夫来?了。”
    姜姒这边的动静,最先?惊动的人应该就是姜姽。方才姜姒还?在心里想着,这位女主为何?没有一点反应,却原来?是如此。
    林杲进来?后,先?是检查了门窗,后再查看那条死蛇,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将死蛇剖开?。
    姜姒见之,心提了起来?,因为之前她根本没有看清慕容梵是用什么?击中了这蛇。她方才砸蛇时未见任何?伤口,便也没有多想。
    如今见林杲这般,她岂能不紧张。
    “五妹妹,幸亏你自小长在京外,民间的事知道的也多,若不然这等急中生智乱砸一通的事,换成其他人都做不出来?。”
    姜姽话里有话,不说是姜姒,田嬷嬷都听?得出来?。
    田嬷嬷对她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喜,这深更半夜的住在隔壁的妹妹出了事,她不先?过来?安抚,反倒去请世子?爷。先?请世子?爷也就罢了,何?必亲自过去?还?颇有心机地打扮了一番,其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
    她压根不需要姜姒的回应,又道:“这侯府的后院竟然有蛇,怪不得我?白天瞧着园子?里的草都快长疯了,真不知道那些?下人们平日里都是怎么?做事的?”
    这话是在踩姜嬗。
    姜嬗是侯府后宅之主,下人们疏忽,那就是姜嬗失察。
    前面暗指姜姒行事粗鲁,后面又想论姜嬗的对错,听?得田嬷嬷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川字,暗道难怪夫人会弃自己同父的亲妹妹不用,反倒选中五姑娘。
    “四姑娘,事情还?没查清楚,何?必这么?早下定论。”
    “事情不明摆着吗?嬷嬷难道看不见,园子?里的花草有多不齐整,想来?近些?日子?你们这些?人没少躲懒吧。”
    田嬷嬷如何?看不出来?,这事情的不简单。恐怕不是园子?里的草长疯了才藏了蛇,而是人心长了草,草里藏着的东西比蛇还?可怕。
    但后院有蛇是事实,这事狡辩不过。
    她自责道:“四姑娘,这是奴婢的失职,奴婢一定会查清楚。”
    这时林杲从蛇体内夹出了一样东西,姜姒立马凑过去。
    “大姐夫,这…这是我?平日里吃的药丸。我?半夜里起来?心慌的厉害,便想着吃一颗药,没想到发?现屋子?里有蛇。我?惊慌之时药也掉了……”
    蛇身的要害之处,被她后来?猛砸过,有一小片的血肉模糊,而这药丸正是从这个地方取出来?的。
    这样的解释听?起来?合理,林杲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谁也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动作的,等林杲回过神来?,她已把?药丸抢了过去,紧紧地攥在手中,且将手背在身后。
    她一脸的慎重和?紧张,道:“大姐夫,我?自小身子?不好,一直吃药调养着,这事你可别说出去,免得旁人若是知道了,还?当我?是个药罐子?,必是要说三?道四。”
    “……”
    林杲哑然。
    他原本满心的疑惑,眼下也只?好作罢,毕竟他总不可能去掰开?小姨子?的手,将那药丸给抢过来?。
    “五妹妹,一粒药丸而已,你做什么?要动手抢?”姜姽皱着眉,满脸的不赞同。“不问而取,这是不妥当的行为。”
    “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注意。”姜姒一脸受教,天真而无害。
    你来?我?不往,你进我?就退,这般做派让姜姽气极,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发?作。
    “你知错就好。”她忍着气,问林杲,“大姐夫,后院里有蛇,这事非同小可。大姐尚在月子?中,后院也没个主事的人,难道要惊动侯夫人吗?”
    谁都知道华氏就是侯府的摆设,一不掌权二不理事,且与林杲这个继子?的关系也仅是面上过得去。她故意提起华氏,便是笃定林杲不会麻烦华氏,更不可能让华氏借机掌家。她真正的目的是想抛出自己,好让林杲看到自己的能力。
    但林杲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后宅之上,而是放在了后宅之外。他将这事交给了田嬷嬷,并叮嘱不要告诉姜嬗。
    田嬷嬷长松一口气,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处置妥当。
    “嬷嬷,这事大姐夫交给你,又言明不能让大姐知道。万一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你可以来?找我?。”姜姽说。
    “不敢劳烦四姑娘。”嬷嬷可不敢让她拿主意,自然不会应承。
    林杲一走,戏便散了场。
    她对着姜姒做一番好姐姐的功夫后,施施然地回了房。
    田嬷嬷心有余悸,指挥人将一地的狼藉收拾好后,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一一通,然后反反复复地叮嘱祝平祝安两人日后要更警醒一些?。
    姜姒像个受惊吓过度的人一般,呆呆地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