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刘瑾焦虑了。
    刘瑾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刘瑾坐在椅子上, 坐立不安,咬牙切齿。
    刘瑾甚至想打晕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小解元。
    “可我们国子监每月初一十五才放假呢。”江芸芸坐在他边上,老实巴交说道,“今天二十三呢。”
    “可是是太子殿下找您呢。”刘瑾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殿下很想您啊。”
    刘瑾要是知道这个江芸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那说什么也不会揽下这个事情出宫的。
    他说是来捡大便宜的, 不是来自找麻烦的。
    现在来看, 江芸,很麻烦。
    江芸芸唉声叹气:“可若是说陪太子殿下玩而请假, 我们祭酒会不高兴的, 我不能再闯祸了。”
    刘瑾眼珠子一转,非常体贴说道:“那不若让我直接去找你们的祭酒说。”
    江芸芸一脸畏惧,连连摆手:“这多麻烦您。”
    两人四目相对, 面面相觑。
    “那可是太子殿下。”刘瑾板着脸强调着, “殿下请您过去玩, 您却推三阻四, 这可是大不敬。”
    江芸芸连连点头, 怯怯说道:“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要不我初一再去找殿下赔罪。”
    “耽误学习不好。”可话锋一转, 她坚持说道。
    刘瑾欲言又止,想要破口大骂,但又觉得这人还有用, 不能交恶,只能耐下性子说道:“初一太晚了。”
    江芸芸一脸为难。
    “明日请一天假出来就行。”刘瑾继续和气劝道, “殿下真的很想您。”
    江芸芸叹气:“您怕是不知道我们那位祭酒的脾气。”
    “还能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不成。”刘瑾倨傲说道, “我们殿下那可是太子, 您能陪他玩,说到底也是荣幸。”
    江芸芸嗯嗯两声,正打算说话。
    门口传来黎循传温和的声音:“既然殿下所请,其归自然不能拒绝,不若请刘长随替其归请假可好。”
    江芸芸悄悄抬眸去看黎循传。
    刘瑾松了一口气,对着黎循传露出和煦的笑来:“还是黎公子识大体。”
    黎循传微微一笑:“瞧这天色也不早了,刘长随还是赶紧去探探口风吧,一来一回也耽误时间。”
    刘瑾听得格外舒坦,迫不及待起身离开。
    江芸芸见人走远了,才呐呐说道:“要挨骂的。”
    她想了想,强调着:“挨大骂的。”
    黎循传睨了她一眼:“心里这么多小九九,不过不去也好,免得遭人闲话,反正林祭酒脾气也不好,让他触触霉头,来我家还这么嚣张。”
    他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太子殿下怎么就对你心心念念了。”
    江芸芸无辜说道:“不知道啊。”
    “哦哦,给你好吃的。”江芸芸从兜里掏出绿豆糕,塞到黎循传手里,笑眯眯安抚着,“德之给的,他家做糕饼可好吃了,你爱吃的绿豆糕,我特意留着给你的。”
    黎循传看着被裹起来的糕点,轻轻冷哼一声:“我可要盯着你好好读书。”
    江芸芸连连点头。
    “和太子殿下打交道,万一被人说你媚主就不好了。”
    江芸芸还是连连点头。
    那边顾幺儿见人走了,哒哒跑过来,站在门口大声喊道:“什么小孩,你还有别的小孩吗,我不是你唯一的小孩了吗?”
    江芸芸哎哎了两声,只好去哄目前的小孩了。
    天色刚黑没多久,刘瑾就灰头土脸回来了。
    江芸芸正在啃爪子,慌忙站起来,黎循传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继续吃,顾幺儿立马紧张起来,贴着江芸芸坐。
    “这是怎么了?”黎循传迎了上去,亲自为刘瑾倒了一盏茶,温和体贴又不失热情地问道,“可是请假成功了。”
    刘瑾原本还疑心黎循传是故意的,但看他这么热情有礼,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他不在国子监读书,哪里知道林瀚那头倔驴的性格。
    “林祭酒对监生要求很高。”刘瑾勉强笑道。
    黎循传叹气:“原来如此,那这事可就麻烦了。”
    刘瑾叹出一声更大的气。
    “不论如何,江解元现在也要给我一个能回去交差的东西,我这空手回去,殿下那边如何交代啊。”到底是老油条,刘瑾开始甩锅。
    黎循传拧眉:“可现在都这么晚了。”
    “晚了也得想出来。”刘瑾心一横,坚持说道,“那可是太子殿下。”
    江芸芸举起油乎乎的小手,大声说道:“我教你下个五子棋,你到时候和殿下玩就好了。”
    刘瑾眼睛一亮。
    —— ——
    皇宫内,小太子久等人不来,零食也不吃了,玩具也不玩了,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任由谁开口都不为所动。
    等看到刘瑾独自一人回来,眼巴巴看着他,直到确定江芸不来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大哭起来。
    这一哭,隔壁的张皇后就被惊动了,连忙出来询问。
    “江芸!”朱厚照坐在地上,两腿伸着,怀里紧紧抱着粉红色的小猪猪布偶,“玩,要人。”
    一群宫娥黄门围在一起束手无策。
    张皇后看得心疼,连忙把小孩抱起来。
    一侧的谷大用把今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张皇后眉心微动,不悦说道:“竟还有如此不识好歹的人。”
    谷大用为难说道:“听说他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林祭酒性格刚正,若非家中大事不准轻易请假。”
    张皇后拍着哭得直打嗝的小孩,心疼说道:“那人不是解元吗?陪一天皇儿又如何?怎么会耽误学习呢,怎么性格如此倔强。”
    朱厚照趴在皇后肩上,抽抽搭搭的。
    “算了,你要是想玩,我叫你两个舅舅陪你来玩行不行。”张皇后哄道。
    朱厚照直接翻了个脸:“不要。”
    张皇后无奈:“自己亲舅舅不要,要一个外人,还哭了。”
    “什么哭了。”说话间,朱祐樘走了过来,见屋内围了一大圈人,吃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张皇后把朱厚照递过去,努了努嘴:“喏,你儿子刚哭了,你快去笑话他吧。”
    朱祐樘低头看着小脸哭得通红的小孩,不解问道:“怎么哭了。”
    “玩,不来。”朱厚照一边抱着布偶,一边扣着爹衣服上的花纹,愤愤说道,“不来,坏!”
    一侧的刘瑾眼疾手快,干净利索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添油加醋把林瀚骂人的事重点提了提。
    朱祐樘皱眉:“请一天假而已,林瀚如此倔强做什么。”
    刘瑾眉眼得意:“是啊,江解元都是解元了,请一天假而已怎么就不同意呢。”
    朱厚照也跟着扯了一下衣服,鼻子一抽一抽的,别提有多可怜了。
    “听说林祭酒一向以太祖时期的宋祭酒为荣,宋祭酒老成持重,学问渊博,严立学规督导诸生,在重开进士科时,太祖取士四百七十多人,太学生占三分之二,再次策士时,取中的人中仍以太学生居多,太祖为此还召见宋祭酒,给予褒奖,撰题名记,立于太学。”一侧的谷大用温声说道,“进士题名碑由此而来,如果国子监有这样的祭酒,那真是有望兴学太祖时的荣光啊。”
    谷大用说的宋祭酒是太,祖时期的国子监祭酒宋讷,听闻他不妄言笑,以矩镬自检,躬修教率,规绳整肃,所以当时国子监的人才卓有可观,才有‘历科进士多出太学’的美名。
    朱祐樘神色松动。
    刘瑾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谷大用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国子监有林祭酒,真是社稷之福啊。”
    朱祐樘想了想,对着自己的儿子无奈说道:“读书要紧,你身边这么多人陪你玩还不够吗,爹给你念诗好不好。”
    “念诗,不好,华容道,好。”朱厚照不高兴拍着他爹胸口,想了想,“出门,出门去。”
    小孩想一出是一出,刺溜一下爬下他爹的怀抱,抱着自己的粉红小猪猪,迈着小短腿就朝外走去。
    刘瑾和谷大用连忙跟在他身后。
    朱祐樘看得直笑。
    张皇后见人都要爬出宫殿了,连忙说道:“快把人抱回来,现在夜里还是有些冷的。”
    “让他爬,看他能爬到什么地方去。”朱祐樘笑,“这么能爬,下次看能不能爬到鞑靼去,瞧着小脚走得多快。”
    张皇后白了他一眼,看着朱厚照被抱回来后,又哭又闹,只好无奈说道:“快哄哄你儿子吧,大晚上的不消停,嗓子都哑了。”
    朱祐樘只好继续抱过小孩,一本正经说道:“再哭就不让江芸来了。”
    朱厚照眼泪立刻要掉不掉的,一看就是鬼精的,只是鼻子都哭红了,瞧着又有些可怜。
    “等初一的时候,爹直接把他提过来,行不行。”他对着张皇后喏喏嘴,“快去找你娘玩去,看她都不高兴了。”
    小人精眨了眨眼,然后扭过身子举起手来,奶声奶气说道:“娘抱抱。”
    张皇后哎了一声,一脸笑意地儿子抱过来:“真是闹人的小孩。”
    “小孩那有不闹人的。”朱祐樘笑呵呵说道,“我瞧着就挺好,活泼,要是不喜欢,下次再生一个,我们让他文静一点。”
    张皇后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抱着小孩直接去内殿玩了。
    晚上睡觉前,朱厚照还抓着他爹的手,嘴里含含糊糊说道:“初一,初一!”
    朱祐樘糊弄着把人打发走,只是没多久看折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国子监的林瀚递了折子来。
    他颇为好奇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份国子监改革措施。
    第一就是坐堂问题,要求恢复太祖时候的坐堂,免得学业荒废,质量参差不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