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九章

    朱厚照不见了!
    刘瑾和谷大用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 身后还跟着一群神色严肃的锦衣卫,一个个腰间带刀,比当日来抓江芸芸的人数还要多。
    谢来等几个锦衣卫站在各个拐角处,正警觉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只是谢来在某一次抬头间, 和蹲在屋顶上的顾幺儿四目相对。
    顾幺儿扑闪了一下大眼睛, 然后把脑袋悄悄塞回去, 刺溜一下爬回自己的马棚上,蹲在角落里高高的茅草堆边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没来我这里啊。”江芸芸惊讶问道, “殿下在宫内怎么会丢呢。”
    刘瑾有苦说不出, 看了好几眼江芸芸也不好开口,只好说道:“要是殿下来找您,您一定要通知我们啊。”
    “若是方便可以让我们找一下吗?”牟斌开口问道。
    江芸芸扭头去看黎循传。
    黎循传自然不敢不答应。
    牟斌也没有让其他人进去, 只带了谷大用和张永两人, 三人一个个屋子找过去。
    顾幺儿拿着刷子和小马儿挤在马厩里。
    马厩很小, 一匹马就占了大半的位置, 外加挤进一个幺儿, 马儿有点不高兴了, 对着企图进来的牟斌打了个鼻响。
    “哎哎,这是做什么。”江芸芸看得眼皮子一跳, “这马脾气不好,牟指挥使千万不要和它计较。”
    牟斌那有空生气,只是扫了一眼, 见里面虽干净但格外阴冷,想来堂堂太子殿下也不喜欢这里, 便转身离开了, 其余两人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三人出门时脸色更沉重了。
    “不在这里能去哪里呢?”刘瑾慌得不行,腿都在打颤。
    宫内已经乱臣一锅粥了,皇后娘娘直接晕了过去,陛下也匆匆从政事上脱身。
    要是找不回太子,那今日宫廷内外都要被血洗一遍了。
    “说不定出门玩了。”江芸芸安慰道,“城门都关了吗?让兵马司的人都看看。”
    “已经关了。”牟斌脸色也是凝重,“若是殿下来找您……”
    “我懂我懂!”江芸芸连连点头,目送刘瑾等人心如死灰地离开了。
    “怎么回事,太子丢了,谁胆子这么大啊。”她背着小手溜达回来,一眼就看到顾幺儿圆溜溜的大眼珠子。
    “怎么了?还没洗好你的马,刚才吃饭的时候都要端到里面去吃。”江芸芸不解问道。
    顾幺儿捏着马刷,还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嘟嘟囔囔着,然后一脑袋又重新扎进马厩来。
    “之前听说马不能带走,现在每天都在这里呢。”诚勇笑说着,“许是在联络最后的感情呢。”
    琼州太远了,带马不合适。
    江芸芸点了点头,背着小手走了。
    “殿下怎么会丢呢!”黎循传还颇为震惊,“是哪个不要命的,殿下也敢拐走不成。”
    江芸芸打了个哈欠:“谁知道呢,说不定殿下就是贪玩呢。”
    黎循传想了想也跟着叹气:“真是担心。”
    “担心啥啊,反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在我这里。”江芸芸心大说道。
    马厩内,顾幺儿看着小院内的人都各自忙去了,捏着马刷犹犹豫豫的,然后扭头去看高高叠起来的干草堆。
    只见一只小手从缝隙里扒拉着出来,然后是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冒出来,那双大眼珠子不安急促地来回转着。
    ——失踪的朱厚照竟然在这里!
    他的小脑袋冒出来,脑袋上还插着几根干枯的草,明明很狼狈偏整个人还带着几分稚气,显得还有几分可爱。
    要是江芸芸在这里怕得要直接吓得连滚带爬把人抱出来,偏他对面是同样不改童真的顾幺儿。
    “你来这里做什么?”顾幺儿只是站在原处,叉腰,压低声音质问道。
    朱厚照动了动脑袋,没说话,整个人在里面扑腾了一下,然后干草堆就塌了,把小孩直接盖住了。
    乐山远远见到了动静,直叹气:“别弄倒干草。”
    朱厚照又把自己从草堆里扒拉出来,手里还不忘捏着一个小包裹,一站起来和马腿差不多高。
    “找江芸。”他奶声奶气说道。
    “干嘛找他。”顾幺儿虎着脸,不高兴说道,“他都要走了,都是你舅舅们害的。”
    朱厚照不理他,小手紧紧捏着小布兜,就要去找人。
    顾幺儿伸手把人拦住,甚至还把人提溜回到干草堆里。
    朱厚照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眨了眨眼,抱紧手中的小布兜,突然仰头哭了起来。
    —— ——
    江芸芸觉得头疼。
    非常头疼。
    头疼欲裂的那种。
    要是可以,现在恨不得立马闭眼晕过去。
    奈何全部人都盯着她看,她往那边晕都能被人扶起来,劝她坚强一点。
    “不是我弄哭的。”顾幺儿不服气地站在角落里,大声嚷嚷着,“他那个舅舅整天在外面说你坏话,他现在突然过来,我自然是要仔细问问嘛。”
    朱厚照哭得喘不上气来,小脸红扑扑的,紧紧抱着江芸芸的脖子,小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别提有多可怜的。
    “少说几句。”黎循传咳嗽一声,对着诚勇打了个眼色。
    “我不走!”顾幺儿也抱着柱子,“我倒要看看他要干嘛。”
    “怎么能这么和殿下说话呢。”乐山小心翼翼说道。
    顾幺儿小脸一翻,瞧着就是要赖在这里了。
    “终强你脚步快,快去找刘长随他们。”江芸芸疲惫说道。
    “不要!”朱厚照大声说道。
    “外面很多人在找您,您这样躲起来,大家都很担心您呢。”江芸芸柔声劝道。
    朱厚照没说话,扯着小脸。
    “有人欺负您了?”江芸芸试探问道。
    朱厚照把小脸埋到她的脖子上,又开始抽泣了。
    江芸芸爪麻,扭头去看黎循传。
    黎循传端起茶盏挡住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哎,这又是怎么了。”江芸芸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无奈问道,“好端端别哭坏了身子,去拿个帕子来,都是汗。”
    诚勇机灵地去取帕子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黎循传把乐山等人都先打发走,“等让殿下情绪稳定一点,再去叫人。”
    他说完,就看到小太子正用余光幽幽地看着他。
    ——得,遭嫌了。
    黎循传也索性自己放下茶盏,溜溜达达走了。
    “你自己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他甚至还准备贴心地关上门。
    江芸芸愁眉苦脸地对着他挤眉弄眼。
    黎循传失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无情转身离开了。
    江芸芸看着屋内坚持不走的顾幺儿,然后又一低头,小太子正用水润润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殿下是来找我的嘛?”江芸芸只好又问道,“可以派人来找我的,怎么自己出来了。”
    “娘不准。”朱厚照不哭了,坐在江芸芸的膝盖上,抓着她的袖子,蔫头巴脑说道。
    江芸芸顺手把小孩头上的干草剥走,笑问道:“那殿下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朱厚照回过神来,突然扭头张望着,然后一个蓝色的小包裹被暗搓搓怼到他手边。
    不知何时,顾仕隆悄摸摸走过来了。
    朱厚照对他还有点脾气,不高兴地拿过来,扭头不再去看他。
    “我写的第一难。”他小手在里面掏了掏,找出几张皱巴巴的纸,“我要找你看看,但他们都说你很忙,然后我偷听到爹说你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我娘也不准我来,所以我只好自己来见你了。”
    他说着说着还有些得意,小脑袋都扬起来了,把东西一股脑都塞到江芸芸怀里,热切说道:“你看看。”
    江芸芸打开哪一叠皱巴巴的纸。
    “嗯,我是偷东西被抓了才……”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朱厚照的脑袋挤过来,盯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不好意思说道,“我还没识字,我不知道哪个是最新的,所以都拿过来了。”
    他抽了抽鼻子,把纸张抽回来,然后又塞回自己的小包裹,一脸期冀说道:“下一个,你读来我听听。”
    “因为脾气大。”
    “不是不是。”朱厚照抽回纸,想了想又解释道,“你脾气不大,这个是看到我那两个舅舅才想起这个理由的,但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江芸芸看着手中厚厚一叠的纸,又看太子殿下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不好意思。
    她只是找个办法敷衍他。
    可小太子看上去好认真啊,想了这么多。
    “你可真能想啊。”顾幺儿也坐在另外一侧,听了十来份不是的稿子,惊讶说道。
    朱厚照伸出小手盖住文章,皱了皱鼻子,不高兴说道:“不给你看,你坏人。”
    顾幺儿和他四目相对,然后冷哼一声,大声嘲笑着:“我才不看呢,你个文盲。”
    朱厚照和他对视一眼,瘪了瘪嘴,又想哭了。
    “哎哎。”江芸芸眼疾手快,一人塞了一个糕点,“你别哭,你别说话。”
    两人捧着糕点,齐齐移开视线,决定不再和那人计较。
    江芸芸心累极了。
    两人忙了好一会儿,朱厚照才找到自己最后确定的一版。
    “你看看。”他开心坏了,推着她的手,热情邀请着,“你喜欢吗?”
    江芸芸看着那张涂涂改改,还有边缘还有几个小小的墨手印,瞧着实在可爱,不由笑了笑。
    “不好看!”朱厚照立马紧张问道。
    江芸芸摇头,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别说,小太子还真的挺有想象力的。
    “你是猴子,我是唐僧,你要保护我的。”朱厚照笑眯眯说道,“我不想要小笨猪和呆水妖了,就我们两个好不好,刘长随和谷长随都太木头了,带他们一起玩就很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