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作奸犯科大礼包的前期准备工作不少, 江芸芸这几日埋在书房里写各种各样的信,乐山也跟着跑得团团转。
    “那个鲁斌是十年前来的,我算算日子,和符穹前后脚呢, 你说他们有没有关系, 我觉得不可能没关系。”
    “那些商户真的去请罪了, 好几个呢, 就是不知道符穹那边什么态度。”
    “那个珍珠太监是上一个皇帝就在这里了,不过一开始没做这么大的官, 好像就是小太监, 后来说是攀上京城里的大太监才做到这个位置的,他上一任太监啊,好像有一天采珠的时候, 发生百姓暴乱, 被人踩死了。”
    顾仕隆每天都溜溜达达跑进来说着自己打听出来的消息, 事无巨细, 就差爬人家床底下听了。
    江芸芸每听一个消息就写一份信, 五日时间寄了十封信出门。
    “为啥不给太子写信啊?”顾仕隆终于忍不住问道, 脑袋趴过来,小声怂恿着, “让他把那个李广抓起来。”
    “那我用什么名义去跟太子说这些事情呢?”江芸芸反问。
    顾仕隆迷茫地嗯了一声:“就写信去说啊,你们不是认识吗。”
    “那我等会就麻烦事缠身了。”江芸芸解释着,“每一件事情要在这件事情的逻辑中解决, 不能越过去,当日珉王的事情能蔓延到这么大, 就是陛下不愿意听信三法司的意见, 反而派出锦衣卫来调查, 但锦衣卫并不是这套官员体系的人。”
    顾仕隆不解:“不是都是当官的嘛?有什么区别?”
    “譬如张修,他是官员,所以要通过官员的机制去解决,我写信给士廉,是请他帮忙去看一下这人的历次考核,然后给敬止写信,是因为他在御史台工作,后续弹劾需要他帮我在朝堂上声援,写信给通政司的左通政言明此事,是为了让此事能在恰当时候上达天听,这才是这件事情正确的处理流程。”
    “我作为官员上奏,御史打擂台,通政司上达天听,内阁会对此有所答复,从而让陛下知道这桩陈年血案,到时候自有官员下来勘察,这件事情便能顺利在朝廷整个体制内流转,从下传达到上,再让上整治到下,是一个不会被人诟病,且能得到一个很好处理的办法。”
    顾仕隆听得坐直了身子。
    “可这样时间线也拉得太长了,万一中间有变故怎么办?万一那个坏人又找上其他人了呢,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的,这不是就脱罪了吗。”顾仕隆仔细想了想,还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直接找太子把李广那一脉的人都拔掉不就好了,又快又方便。”
    “这可是佞臣才会干的事情,去借助不受控的力量去摧毁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那这个力量到最后也会摧毁你,自来哪个佞臣不是借助皇权长大,但最后又被毁灭在皇权之下。”江芸芸看小孩懵懂的样子,自觉肩上有了责任,又继续说道。
    “就像你以后袭爵,有人讨好你,想要你手里的一文钱,你觉得是小钱无所谓,所以放任自由,那个人的野心就会越来越大,到最后想要三文钱,五文钱,甚至是一两银子,一百两银子,等你在一百两银子时回过神来,那他已经得到了一千两银子,事已至此,那你会如何?”
    顾仕隆不高兴说道:“那我肯定要杀他啊,那些钱肯定都是不义之财。”
    “可你看一开始,他从你这里得到的只是一分钱而已。”江芸芸比划出一根手指。
    顾仕隆看着她眨了眨眼,随后眼睛一亮:“哦,就是那个……欲壑难填!”
    江芸芸竖起大拇指:“真是聪明!”
    顾仕隆得了表扬更开心了。
    “去玩吧。”江芸芸把人打发走,“顺便去看看张易整天都在做什么?好几天不见人了。”
    “和那个牛鼻子老道一起,每日都神神叨叨的,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不知道干嘛去了。”顾仕隆嫌弃说道,“瞧着也是要出家了,嘴里整天无量天尊保佑,我一问就跑了,真是小孩。”
    江芸芸神色震动:“出家!好端端出什么家!你给我把两个人都找回来,张道长也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吧,小孩也拐,张易也真是,好端端不读书,整天往外跑,大字都练了没,四书五经的字都认识了吗?启蒙书都会背了吗?”
    “行,我把人抓回来。”顾仕隆揽下这个事情,“我也好奇他们整天在干嘛,吃饭也不积极了。”
    江芸芸只觉得满桌子的政务,都没有刚才平地惊雷听到张易想出家这个事情头疼。
    ——小孩也太难教了!
    第二日,吴萩抱着处理好的案子过来汇报,刚把手里的事情讲好,就凑过来神神秘秘说道:“海南卫那边好像有大事情。”
    江芸芸仔细翻看着卷宗,别看吴萩这人看着不靠谱,但是案卷整理的倒还是很整齐,证据非常完善,双方证词也都有记录。
    “什么事情?”她头也不抬,随口问道。
    “听说处置了一大批的人,伙房那边都有牵连呢。” 吴萩兴致勃勃说道,“我还听说几个指挥和佥事之间还打起来了,闹得不可开交,对了,经历司也调整了人,你也知道经历司一向是背锅的,这次也能遭殃,看样子海南卫事情不小。”
    江芸芸并不意外。
    内奸一事可大可小,若是自己人发现内奸,那自然是小事,悄无声息处理过去就能瞒天过海,只当无事发生,可若是外人发现你这里有内奸,那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事,若是没给出个所以然的说法来,这就是一个定时的炸弹,主动权就在别人手里了。
    海南卫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论是真的,还是做给外人看的,至少说明鲁斌也没这么蠢。
    没这么蠢,便也好沟通。
    不怕人坏,就怕又蠢又坏。
    “上次来的那个佥事,外加另外几个佥事都在自查呢,官田的秋收都没空弄了。” 吴萩把自己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倒出来,“现在每个港口,城门口,都多了很多人,这几日进出城门的队伍都排得老长了,查一个人都要许久。”
    江芸芸把几个觉得还有问题的案卷抽出来,把剩下的案卷退回去,闻言笑说着:“你打听得还真仔细。”
    “我好奇。”吴萩老实交代着,“海南卫这么多年一直隔绝众人,谁也摸不清底线,现在倒好,一个小小的内奸就能这么大的动静,我可不是每天都要盯着点。”
    “你很关注海南卫的事情?”江芸芸不解,“你和海南卫有仇?”
    吴萩眼神闪动,含含糊糊说道:“没有的事情,我就是好奇,无聊。”
    江芸芸不再多问,把案卷推回去了:“别的没问题了,就是山脚村那个小姑娘的案卷,怎么一问三不知,这个事情不是还挺清楚的嘛。”
    吴萩说起这事就来气:“那户人家简直有病,我之前带人去询问,他们不肯让我见人就算了,我去找村长才肯让我去问话,结果我问的时候一大家子围着我,我问什么,小姑娘都说不知道,然后那户人家的长辈就开始叽叽歪歪说话,那小姑娘看上去真可怜,本来就瘦巴巴的,现在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这家人是不是虐待女孩啊。”
    江芸芸眉头紧皱,看着案卷上的供词:“她现在只说自己当时晕了,看不清人,这不利于对那个倭寇的定罪,而且下毒事情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后续的东西还要看海南卫那边要不要配合,无法轻易定罪,这可就棘手了。”
    “小蝶姑娘不是很配合吗?”吴萩倒是不在意,“反正他绑了人是铁证,两个是罪,难道一个不是,而且我们健妇队这边可是说两个人一起救出来的,其实证据问题不大,至于下毒的问题,确实难办,对了,那个倭寇招供了吗?”
    江芸芸点头,抽出早上王礽送来的证据:“这人就是个双面间谍,蛇鼠两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在海南卫里接头的人是伙房里的人,至于下毒的事是倭寇让他做的,说是给了他一包很臭的东西,说下在水里就好,试试下什么计量可以好几天还有毒,所以他才选在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试验,被健妇队碰到纯属偶然,至于倭寇那边,确实有一部分倭寇进城了,想来应该是想要跟以前一样深夜抢一波,然后顺着水路跑,但他也不知道具体人在哪里。”
    “真是刺激啊。” 吴萩看完密密麻麻的三张纸,脸上表情跃跃欲试,“那我们怎么去找倭寇藏在哪里?把他们都抓起来!”
    “王典史已经带人去找了,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跟着去。”江芸芸故意吓唬着。
    吴萩哎了一声,摸了摸脑袋,果不其然怂怂说道:“王礽啊,那我就不去了。”
    江芸芸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海南卫知道这个倭寇的口供了吗?那个臭臭的毒药也该找到了吧。” 吴萩又心血来潮说道,“要不要我去通知他们。”
    “王典史前日就去说了,不然你当海南卫这么热闹做什么,做给我看不成?”江芸芸笑说着,摸了摸下巴,“这么看鲁指挥的嫌疑少了许多。”
    “为什么啊?”吴萩不解问道。
    “一开始回去时,鲁斌在海南卫里并没有做太大的动作,说明他第一是抱着侥幸心理,第二他对于卢安的事情半信半疑,但王典史的消息一送过去,是真是假,他是当事人定然是很快就能察觉不对,所以才着急忙慌整治军营。”江芸芸解释着,“若是他能装成这样,那这人也太厉害了。”
    “他性格确实比较粗鲁,每日沉迷酒色,军营事务都是经历司和几个佥事负责的。” 本地人吴萩显然对鲁斌了解更深,“有些贪财,这些年占了不少田地作为私用,但要说草菅人命确实也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