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好了!江漾不见了。”
    三日后一大早, 天还没大量,江渝披着一家衣服就匆匆跑过来去找江芸芸,神色着急,“她这几日精神一直不好, 我瞧着有点不对劲, 一直盯着她的, 昨天晚上她就突然说要去买点针线, 我说今天早上和她一起去,她不同意, 结果我早上醒来, 她人就不见了。”
    江渝急坏了,拉着江芸芸的袖子声音急促,惊得其他人也都爬起来查看动静。
    “怎么了?”周笙拿出披风给人裹上, “是不是出门散散心了, 先别着急。”
    “肯定是去找江苍他们了, 肯定是!我都跟她说不要管她们了, 我们三年结束就回兰州去, 去找小春去, 她明明都同意了,她怎么说话不算数。”江渝气得直跳脚, “这人怎么脾气这么倔啊,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张道长也着急说道:“外面这么乱, 也要早点找回来,我和你一起去找找看。”
    “那我也去。”乐水也紧跟着说道。
    “等会。”江芸芸眼疾手快把几人拦住, “你们知道江苍住在哪里吗?”
    江渝摇头。
    “那我们去打听打听。”张道长犹豫说道。
    “多少人看着热闹, 去了把事情闹大, 江漾以后如何做人。”江芸芸又说。
    江渝急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啊?”
    “这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江芸芸安抚着,“她避着我们,肯定是要他们说我们听不得的话,现在急匆匆过去,那些话说不出口,那就是让江漾这辈子都有心结,不妨我们再等等,午饭前没回来,我们再去找。”
    江渝背着手来回走着,烦躁痛苦说道:“血缘亲人,血缘亲人就可以这么伤人吗?江漾吃得苦还不多吗,本来没曹蓁的事情,我们还快快乐乐在兰州呢,要是他们真的念着江漾,就会顾忌你一点,可他们没有,那我,那我怎么放心……”
    “她已经是大人了。”江芸芸强调着。
    江渝停下脚步,红着眼睛去看江芸芸,伤心问道:“难道大人就不会受伤嘛。”
    —— ——
    “你还知道回来?”曹蓁一看来人,药也不喝了,直接咚的一声磕在桌面上,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换娘了呢,对待周笙那贱人倒是亲热。”
    江漾面无表情说道:“若是可以,我也恨不得自己是个孤儿。”
    曹蓁大怒,拍案而起骂道:“你咒我,你竟然咒我,你当真是心野了,我就知道江芸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前明明这么乖的,她是不是一直说我坏话,这才让你变成这样的。”
    江漾惨笑:“我以前乖,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救我?”
    曹蓁在屋内来回走动着,高耸的颧骨,消瘦的面容,整个人带着狂躁不安的狰狞:“我怎么没救你,当日是时机不对,是时机不对,我怎么不救你,江如琅盯着你哥,我怎么放心,我是要救你的,你是我亲生的,我怎么会不救你。”
    江漾沉默得看着面前的人,听着她的喘息声,半晌之后说道:“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我比不上哥哥是嘛。”
    这几个月的牢狱生涯,曹蓁像是过了几十年糟心日子一样,再也没有早已没了富贵模样,她这般冷冷看人,便有几分癫狂冷厉。
    江湛上前扶住江漾,低声劝道:“娘病了,少说点,我们去外面说吧。”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不然江渝要等急了。”江漾推开她的手,把怀中的钱袋子拿了出来,“扬州早已没了江家的东西,舅舅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你们也回不去南直隶,这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钱,若是省一些,怎么也能花个一年半载,就当是……”
    她顿了顿,看着屋内一众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突然笑了笑:“就当我们断了。”
    江湛瞳仁睁大,瞬间失神地看着她。
    “你,你反了。”曹蓁瞪大眼睛,上前就要去拉扯人,“你疯了,你在跟谁说话,江漾,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江湛连忙把人拉走,她身边的妈妈也赶紧把人拦下。
    “你当真要和我们断了关系?”片刻后,江湛沙哑说道。
    江渝点头:“我实在无法处理和你们的关系,所以我想着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三年后我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扬州,天高地阔,总有我的路。”
    她伸出自己畸形的手,一开始她自己都不敢看这双手,噩梦总是如影而至,无法脱离,可后来她去了兰州,兰州的天真蓝,她有太多事情要做,时间久了,当年的噩梦也跟着消失不见了,这只手的畸形也无关紧要。
    “从我离开扬州之日起,我才觉得我是自由,我不再是一个物件,阿姐,我不想再这么痛苦过活了,我只想快快乐乐地为自己活一次。”江漾认真说道,“我也希望你也能如此。”
    江湛红了眼睛,紧紧握着她的手,露出笑来:“好,那就好好活一次。”
    “你以为你跟着江芸就等飞黄腾达不成。”曹蓁见状,冷笑一声,“她是女的,你还以为她还能当官嘛,她庇护不了你,只有江苍可以 ,只有你的亲大哥才可以。”
    江漾沉默着,突然说道:“其实江芸是女的,我挺高兴的。”
    曹蓁讥笑着:“你也落井下石,怎么还理直气壮怪我们。”
    江漾沉默着,随后带着一种蔚然的痛快:“她是女的我才高兴,当年在兰州,她叫我自己选好路怎么走,我还笑他不知道世间的难处,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俗人,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庆幸。”
    她笑了起来,眼睛明亮。
    “她给我指明了其他的可能,我也走上了那条路,我虽从未去过那里,这些年也总觉得前途渺茫,但我听闻她的事情后,我突然明白这条路要怎么走,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快乐嘛,我发现我的未来原来也是有路可循的。”
    “我就这样一边庆幸这个消息得以光明天下,但又一边痛恨你的无情,当我又可耻地跟着她们去了京城,偏我又看到很多人,她们都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江芸身为一个女子能做这么多事情,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江漾喃喃自语,又哭又笑,“她是女的,那也太好了。”
    曹蓁一脸麻木,但还是忍不住嗤笑着:“她就是在骗你,蛊惑人心,她把我的宝珠给毁了,她装作男的,克了我的长生,现在成了女的,又骗了我的宝珠,真是祸水。”
    江漾抬眸看着她,突然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她:“你明知道我就在她身边,你明知道你说出那个秘密会毁了她,那你,那你,当时想过我吗?”
    曹蓁面容瞬间僵硬。
    “你想过若是他们迁怒我,会不会杀了我?”
    “你想过若是江芸死了,我会不会被她牵连?”
    曹蓁嘴角微动,神色恍然:“我,我当时,当时太险了……”
    “原来如此。”江漾再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在兰州历练这么多年,有没有说谎,是不是在后悔,一目了然。
    江湛轻轻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同样神色凄然:“别说了,我送你离开。”
    “你没有,你不爱我,却希望我很爱你,我也曾很爱你,可你还是不爱我。”江漾甩开江湛的手,双眼含泪,满是委屈,“你也不爱姐姐,你漠视姐姐的痛苦这么多年,你也不爱大哥,因为他也在哭,你为什么不看看他,你更不爱平安,他只是你赌气生下来的,你这辈子都没把他放在心上,你毁了我们所有人。”
    曹蓁暴怒,把面前的桌子猛地掀翻,任由桌面上的茶盏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上前一步,面目狰狞骂道:“我还不爱你吗?你这辈子吃喝不愁,难道不是我给你的,我不过是没顺着你的心意,你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到我头上,要不是我,你们一个个有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过,白眼狼,你们都是白眼狼。”
    江漾失望地看着她。
    她今日来,其实心里还抱着隐晦的期待。
    当年是真的情非得已才救不了她,后来不是故意把她扔在扬州的,这些年的不闻不问也是因为毫无途径。
    她一边清楚得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边又暗暗为她准备了无数个条件,只要她能踩中一个,她就当一切都无事发生,可偏偏,她一个也不愿意承认。
    “那就这样吧。”江漾心灰意冷,喃喃说道,“就当我们恩断义绝。”
    曹蓁神色恍然,突然头痛欲裂,整个人神经质一般暴怒地喊道:“是江芸,都是她,我要杀了她,她怎么就死不了,怎么就怎么也杀不死她,她骗了你,她骗你,娘爱你,娘一直爱你的。”
    “快去请大夫。”江湛拉着江漾的手,一边吩咐道,一边又对江漾说道,“娘病了,回头我再来找你。”
    “不用了,姐姐,但我也希望你能自由。”江漾拨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江湛神色仲怔地看着她的背影,闭上眼掩下眼底热泪,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再也无法自由了。
    —— ——
    眼看中午就要到了,江渝再也呆不住了,拉着江芸芸就要出门。
    “我们去找她,你去骂她们。”江渝大声喊道,“江漾可别被欺负了,她到了冬日手疼,打架太吃亏了。”
    周笙欲言又止。
    张道长连忙说道:“我也去我也去。”
    “乐水,还不跟着。”陈墨荷连忙打了个眼色。
    正在修躺椅的乐水连忙跟了上去。
    守门的锦衣卫见一家子气势汹汹的样子,犹豫问道:“这是去哪?”
    “早上天未亮可有看到我妹妹去哪了?就穿着绿色衣服的那个?”江芸芸和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