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江苍和江如琅吵架了!
    原本打算去读书的江芸芸立马一个激灵坐了回去:“仔细说说, 怎么回事?为什么吵架啊?动静大吗?”
    江渝也跟着兴奋起来:“爹打了江苍一巴掌,然后没一会儿夫人就跑过来了,然后连江湛都跑过来了,江蕴这个没用的, 就知道哭, 要说还是江漾胆子大啊, 还敢冲进去骂爹, 然后被管家抱出来了,然后爹就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江芸芸听着一团混战, 突然察觉出不对劲, 眯了眯眼:“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
    江渝愣了愣,蹭得一下起身说道:“我今天作业没做好,我要去做作业了。”
    江芸芸冷笑一声, 一把把人摁住, 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你现在连江如琅的书房都有胆子去了, 我看你真的是胆大包天。”
    江渝仰头大哭起来, 在她膝盖上扑腾着。
    “娘, 娘, 哥哥打人。”
    周笙忙不迭跑进来。
    “想打她很久了。”江芸芸把人拦住,又打了江渝屁股一下,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随随便便跑前院去,上次去沁园就警告过你了, 这次还敢去江如琅的书房,我看你是安生日子过久了, 想挨打了是不是。”
    江渝又挨了几下打, 扑腾得更厉害了。
    “哎哎, 先别打了,渝姐儿下次不要乱跑了,快跟你哥哥认个错。”周笙有点心疼,虽两边安抚着,但也没上手救人。
    江渝梗着脖子不认错。
    江芸芸看着就来气:“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了是不是?”
    “不是故意过去的。”一侧的小春怯怯说道,“是大公子身边的人突然在我们这边打转,二小姐觉得不对劲,这才偷偷跟过去的,后来听到书房那边很热闹,怕有问题,才想着跑过去看看,不是故意去的。”
    江芸芸看了过去。
    小春见她看了过来,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都躲到阴影里,甚至还在发抖。
    江芸芸忍不住摸了摸脸。
    ——我长得这么可怕?
    江渝在她膝盖上剧烈扑腾着,大声倔道:“你污蔑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江芸芸只好收回视线,木着脸,让陈墨荷把烛台拿来。
    陈墨荷犹豫。
    “拿来。”她沉声说道。
    陈墨荷只好小心翼翼把一个小烛台端了过来,也没直接递过去,只是一步之远地站着:“芸哥儿要做什么,仔细伤了手。”
    “拿过来。”江芸芸面无表情伸出手来。
    陈墨荷一脸担忧,但见江芸芸一脸坚决,还是端了过去:“可别烫到了,这个烛油可烫了。”
    江芸芸接过烛台,轻轻靠近江渝。
    “哎哎哎,小心啊。”陈墨荷大惊。
    “啊啊啊。”江渝吓得整个人抱着她乱扑腾。
    整个场景看上去更惊险了。
    她吓唬了好几次,到最后江渝就开始抱着她的腰装死,时不时扑腾两下。
    “你知道玩火自焚是什么意思吗?”江芸芸面无表情问道。
    江渝有气但又不敢发,小脸嘟着。
    “你知道火有危险,所以不敢靠近,但你怎么就不知道江如琅危险。”江芸芸垂眸,注视着小女孩,安静说道,“因为江如琅最近没打你了吗?”
    江渝露出一只眼睛看她,眼睛水汪汪的。
    “还是因为你觉得我现在有出息了,所以哪怕再闹腾,那些人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三分薄面。”江芸芸平静问道。
    江渝哼哼唧唧不说话,一脑袋钻进她怀里。
    “你现在就是在走那条钢丝,一头是江如琅,一头是我,谁也不知道到后面会是哪一头先出问题。”江芸芸示意陈墨荷把烛台拿走,“那根绳子一旦被人松了手,第一个受伤的不是我,也不会是江如琅,只会是你。”
    “你若是摔下来了,你叫我和娘怎么办?”江芸芸把人放下,摸了摸她冷汗津津的额头,“谁能第一时间救你,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你该学会防患于未然。”
    江渝捏着手指,嘴角不甘心地动了动。
    “你有什么要说的?”江芸芸问道。
    江渝抬眸睨了她一眼,臭着脸说道:“我说了,你会不会还打我屁股?”
    “不会。”江芸芸淡定说道。
    江渝看了她好几眼,随后才小声说道:“我一直去前院,是怕他们给你使坏,所以才时不时想去看一下的。”
    她说着说着嘟起嘴,也红了眼眶:“我是担心你的。”
    江芸芸一怔,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谢谢你,江渝。”
    “而且你整天都很忙,娘也忙,所有人都很忙,我一个人也好无聊。”江渝开了口索性破罐子破摔说道。
    江芸芸沉默着,伸手摸着小女孩柔软的发丝。
    内宅,实在是太消磨人了。
    江渝倔强地看着她,不说话。
    “好了好了,说开就好了。”周笙连忙打着圆场,伸手把江渝抱在怀里,“好孩子,你哥哥也是担心你。”
    江渝抱着她的脖子不说话。
    “江渝,你的未来不应该在这个江府,你也不能把自己桎梏在这里,以后我会带你去更远更好的地方。”江芸芸伸手,把两人抱在怀里,“娘,你也是。”
    “江家的事情我自己会应付,可你们要为了你们的未来开始做准备。”江芸芸擦了擦江渝腮边的金豆豆,低声说道,“我教你读书,是希望你以后能走你自己喜欢的那条路,而不是跟江湛一样,成了江家的踏脚石。”
    江渝呆呆地看着她。
    “你是说江湛的婚事……不好?”周笙下意识抱紧江渝。
    她这半月自然也一直听着江渝在她耳边碎碎念着江湛的婚事,前几日应天曹家还送了三十几箱的嫁妆,动静极大。
    府中人人都说这是一门好婚事。
    她不知道那个扬州卫总兵到底厉不厉害,但想着好歹是做官的,大夫人和老爷这么喜欢这个大女儿,总不会太差。
    江芸芸只是摇了摇头:“不好说,但若是好,江苍不会这么失态,算了,这些事情我们也做不了主,你带江渝去洗漱睡觉吧。”
    周笙脸色凝重,哎了一声,抱着喊屁股疼的江渝就打算走。
    江芸芸眼皮子一跳:“自己走!我也没打多重。”
    江渝站在原地哼哼唧唧。
    “小春,牵着渝姐儿的手一起走。”她点了点角落里的小春,面无表情说道,“今后,小春也开始读书,我会定期抽查你们的功课,要是其中一个人不行,那就两个人都别吃饭了。”
    小春惊呆在原地。
    ——我也能读书!
    江渝也惊呆在原地。
    ——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芸芸眼不见心不烦,挥了挥手,示意陈墨荷赶紧把人带人。
    陈墨荷连忙把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牵着:“走喽,洗个脸洗个手,去睡觉觉喽。”
    屋内只剩下江芸芸和周笙。
    周笙心事重重在一侧坐着,好一会儿才说道:“大小姐的婚事不好吗?”
    江芸芸神色凝重:“至少那个扬州卫总兵并不是好相处的人,那个许敬我没见过,但我见他爹许昌的时机不对。”
    周笙迷茫地看着她。
    “之前楠枝在我这里读书的时候,我带他去拜访江如琅和夫人,我在江如琅的书房外见到他。”江芸芸简单解释道,“若是涉及婚事上的事情一般都会有冰人,这些事情都是在正堂上沟通,在书房太过隐私。”
    周笙也跟着神色凝重。
    “那日我过去的时候将近午后,那人刚出来,而且他特意提了我。”江芸芸蹙眉。
    再往后退一步,既然都聊天聊到中午,为何不留下来吃顿饭。
    是不想吗?还是不能?
    那个高大粗鲁,目中无人的总兵,怎么看得上江家。
    周笙一脸慌张:“他提你做什么?你们可有发生冲突。”
    江芸芸笑说着:“你看你也觉得奇怪,这件事情不应该和我有关系,我和沁园关系不好,和江如琅关系更是一般,江湛的婚事他们怎么会提起我呢,就算退一万步,他们要借老师为婚事筹码,但科举这条路不好走,我现在连县试都没过,所以我的存在不会有江苍高。”
    她顿了顿,含糊说道:“我之前听楠枝说过江家是如何让老师来扬州的。”
    那个一直存在他模糊记忆里的封建王朝的朝廷在那一个下午突然有了一个狰狞的轮廓。
    不动声色,却掩盖不了庞然大物的凶悍。
    有人想要让黎民安来到扬州,从而迫使黎淳来。
    可为什么要让他来?
    他一个已经致仕的礼部尚书,退得也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谁也不知道这个巨大棋盘上看似毫不相干落下的一子,到底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周笙心中混乱:“我听不懂,但这事会不会牵连你?”
    江芸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周笙握着她的手,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她。
    —— ——
    日子一晃而过,重阳前几日,忙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的黎淳心血来潮,说要带他们两人去登高爬山。
    江芸芸的四书五经已经学得格外扎实,注释的书也都复习了两轮,最近在开始把黎淳书房里的书一本本看过,如今不仅黎循传深受迫害,祝枝山和徐经都不得不跟着卷起来。
    文徵明呆了一个多月,心理压力过大,收拾收拾包裹跑应天府去了。
    张灵、唐伯虎和徐祯卿三人不务正业,勾勾搭搭,不知道去哪里浪了。